乍一見到黛玉,惜春平靜的臉上也露出一絲驚詫,隨後卻低頭垂目,低聲道:“貧尼法號妙空。”黛玉酸楚的道:“四妹妹,你這是何苦。”

惜春平靜的道:“既種因,則得果,一切命中注定,施主請多保重,貧尼告辭了。”說完,低首一揖,也不理會黛玉的挽留,匆匆的離去,長長地灰衣在身後飄起一道飛弧。

黛玉忍不住百感交集,看著惜春贏瘦的背影拐過院門,不由想起以前大觀園裏的點滴,如今遠嫁的、離去的、出家的……輕聲歎了一聲,才發覺不知何時有滴珠淚掛在腮旁。

來到房裏,妙玉親自奉茶,看著有些酷似的晚月和妙玉,不止妙玉和晚月心裏暗暗納悶,連一邊的黛玉也更疑惑了。

晚月看著和自己有些相像的妙玉,心裏不由的想起母親說過的話,沉不住氣的問道:“敢問師傅祖居姑蘇何地。”妙玉掃了一眼,清冷的道:“浮萍漂泊本無根,零落世間君莫問,小尼自來處來。”

黛玉素知妙玉的性子,輕輕拉了拉晚月的手,道:“妙師傅天性淡泊清淡,妹妹,既不想告知,你就別問了。”轉頭黛玉道:“妙師傅,瀟湘子有一事請教,妙空來院多長日子了。”

妙玉道:“已近半年有餘,妙空本性與佛有緣,能的此終,也是她的夙願,瀟湘子蕙質蘭心,何必再耿耿於懷,追問不休。”黛玉輕聲道:“也是此理,不過親眼見到,心裏忍不住還是有些難過。”

妙玉輕輕一笑道:“拋下三千煩惱絲,獨坐孤燈心清明,妙空大徹大悟,乃是幸事。”黛玉道:“瀟湘子有一事相求,大家相處一場,妙師傅能否請妙空來一敘。”妙玉道:“貧尼打發人這就去請,不過來或是不來,就看瀟湘子的緣分了。”

坐著說了一會兒,見小尼匆匆的回來,道:“師姐正在坐禪,不便前來,師姐讓我將這張素箋和兩個平安符交給施主,師姐還說了,她已跳出三界內,不在五行中,人命天定,請施主和孩子善自珍重。”

輕輕的接過素箋和平安符,黛玉不由打了開來,上麵是惜春淡淡的筆跡:“將那三春看破,桃紅柳綠待如何,把這韶華打滅,佛魚聲中覓那清淡天和。聞說道,西方寶樹喚婆娑,上結著長生果。”

黛玉沒有做聲,輕輕歎了一聲,隨後囑咐雪雁和平安符一起放了起來,又和妙玉說了一會兒,才和晚月一起告辭。

走出禪院,晚月低聲道:“玉嫂,那個妙玉是何許人,竟是如此清高。”黛玉道:“我在賈府時認識的,隻知祖居蘇州,無父無母,所以在蘇州時我見你與她有些相似,還曾問過你,不想隻是巧合相似罷了。”

晚月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沒有做聲,心裏卻想起母親說過的那個姨母,會不會是……

中午在牟尼院裏用了素齋,太妃和黛玉等人一起辭了主持,剛出了院門,見水溶一身便衣,帶著小春子和侍衛正下馬迎上來。

和太妃說了幾句,水溶過來對黛玉道:“太妃已經答應了,她和弟妹先回府了,我帶著你和煜兒他們去拜訪個故友。”黛玉道:“今日裏不忙嗎。”水溶坐上車來,笑道:“碰巧今日事少,所以我才匆匆趕來,玉兒,還記得天龍寺的主持禪師嗎,我今日就是要帶著你們去他那兒,上次偶遇,禪師說備了兩個平安符,一定要親自給煜兒他們。”

黛玉輕聲道:“說起平安符,我今日在院裏遇到四妹妹了,不想她真的出家了,雖然上次回去時就聽說四妹妹清冷孤僻,鬧著要出家,二嫂子她們上次來府裏也沒說,今日一見,我的心裏還是有些難過。靜之,還記得兩年前我們在園子裏吟詩作畫,熱熱鬧鬧的,如今卻是眾散分離,遠嫁的,出家的、死去的……”說著,清淚不覺的沿著黛玉膚若凝脂的臉上滑了下來。

水溶柔聲安慰道:“玉兒,人各有命,出家或許對她來說是解脫也未嚐不可,別去想那麼多了,身子才好些。看,煜兒他們睡得可真熟。”轉頭看看熟睡的一雙兒女,黛玉的心裏漸漸湧滿了柔情,抬眼看了水溶一眼,黛玉輕聲道:“在院裏一刻也不閑著,不累才怪呢。”

水溶握著黛玉的素手,笑道:“這就對了,沒事時多看看他們,你就不會亂想了。玉兒,世上不如意事多了去,別太在意。”點點頭,黛玉如水的清眸望了水溶一眼道:“靜之,你放心吧,經曆了這麼多事,我也漸漸想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