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城一個不起眼的小角落裏有一座柳觀,柳觀裏住了一位陳先生,這位陳先生成天穿一身黑色的道袍,春夏秋冬都這一身裝束,剃了一個看得清白色頭皮的平頭,整天嘴裏念念叨叨,天南地北,什麼話都有,懂得多了去了。
陳先生原名叫做陳世清,世清,世清,他爹娘希望他一世清明,便取了這名號,這陳先生確實是一世清明,但這清明又不是他所想要的,如果人有機會可以選擇,那麼陳世清倒是希望糊糊塗塗的過一輩子。
人啊,還是活的糊塗一點比較好。
陳世清,柳觀的道長,一個人守著一座小道觀,平時喝喝酒,打打渾,順便幫人算算卦,在這個利欲熏心的時代,他倒是活的清心寡欲,不求賺大錢,足以溫飽便可。
陳世清這個人渾啊,從小就是個不省心的人,整天不著家,他娘每天都要嚎上幾嗓子,在村裏麵逛蕩一圈,才把他揪出來帶回家,每天都少不了他爺爺的一頓打,這都是家常便飯了。
要說他是何時才乖了些,那就得從他開始姓陳以後算起了,陳世清以前不姓陳,他姓柳,喊作柳世清,那就得怪他那不爭氣的爹了,陳世清總是說他以前的混蛋脾性都是遺傳他爹,他爹是個老混蛋,而他是個小混蛋。
老混蛋愛賭博,也不著家,一個禮拜也見不著幾回人,一回來就是問他那苦命的娘要錢花,最後,陳世清的娘終於是忍受不了了,帶著陳世清逃回了娘家,後來咬了咬牙索性離婚了,這老陳家最後也沒有保住他們家的姓氏,陳先生的娘也是個潑辣女子,一離婚,就把柳世清改為了陳世清。
陳世清他娘死之前跟他說過一句話——世清,好好做人,不要去沾那些個鬼東西。
說完這句話,陳世清他娘便咽氣了,而陳世清卻愣了,好家夥,他娘的,原來他娘早知道。
陳世清沒心沒肺,他親娘死了,掉了幾滴牛淚後,拍拍褲子,眨眨左眼,看著她娘越走越遠,快要消失的時候,他娘忽然回過頭來,又囑咐了他一遍,不要看不要聽,那些鬼東西招惹不得。
陳世清點了點頭,隨即他娘便一縷青煙消失了。
心願已了,便消失了。
但陳世清最後還是沒有圓了他娘的心願,在他娘入土後便麻利的開了一家道觀,撐起一身黑色道袍,有模有樣的做起了算命先生,泄露天機這種事情是要折煞壽命的,但是陳世清多麼精明的一人,凡是有人上門算命,總會西扯東扯,講來講去也講不到重點,和江湖騙子一個德行。
這道觀岌岌可危的堅持著,竟然也撐過了五個年頭,他這個陳先生的名號倒也有了些小名氣,偶爾還能接個大單,去外麵抓抓鬼,看看風水,這一趟下來,他一個月都不用幫人算卦看相。
剛解決完一個大單子,從沈圳趕回來,陳世清匆匆推開柳觀的門,飛快地進了屋,伸手把手裏的公文包遞給一直站在屋子門口的女人手裏,急急忙忙地喊道:“柳湘,你幫我拿一套衣服過來,我得洗洗,這次我碰上的髒東西可是不得了的鬼東西,得好好洗洗。”
被叫做柳湘的女人身著白色素衣,盤發是清朝人的樣式,臉色慘白,毫無血色,她輕輕地“嗯”了一聲後,憑空消失在屋子門口。
陳世清迅速除去身上沾滿晦氣的衣物,跳進盛滿熱水的木桶中,柳湘很快就來了,把幹淨的道袍掛在屏風上,還撒了好些艾葉放在木桶中,而後木訥的看了一眼坐在木桶中的陳世清,緩緩離開。
陳世清拿起幾片艾葉使勁地搓著身體,他聞到自己的身上發出腐屍的味道,他在深圳的一家老宅子裏呆了一個月,裏麵的鬼東西可厲害,年頭少說也有兩百多年了,陰氣煞氣都極為厲害,這才花費了他一個月才解決了那老鬼東西,消沒消幹淨,他不大清楚,但至少近十年都可保平安。
可他這澡都還沒洗完,屋外便有人火急火燎地嚷嚷著陳先生,陳先生救命啊!陳先生救命啊!
陳先生多少有些不悅,他好不容易解決了一樁大事,這才剛回來,又有人找上門來,還讓不讓人休息了。
想是這麼想著,但陳世清還跨出了木桶,穿上幹淨道袍,步履穩健地走到了大廳,隻見一個村大漢模樣的男人衝了上來,一把抓住他的手,急急喊道:“陳先生,救救我們家啊,救救我們家啊!”
這村大漢還真得要救救,他這一來,倒是招來不少的遊魂野鬼,肩上坐了一隻,背上背了一隻,腳上還纏了一隻,都是小鬼,腦袋很大,兩隻黑色眼珠子直愣愣的盯著他看,再看看這村大漢的臉,一層汙濁氣,頭頂都冒起了黑煙,他還真得要救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