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呂傳來的那個噩耗,是前方最後送達的戰報,而那戰報送達前,紅呂已然知曉寧無炎帶領盧森城的守軍馳援湃濤城,蛇人大敗,死傷近八成,剩餘的零星蛇人,已無法組成軍隊,亡命一般的逃回了深山中,如同從未出現過一般的再次從世上消失了。
從樓梯上滾下後,甄照一直陷入昏睡中,她不知道西門寧的死迅已然傳回帝都,她不知道在大君的授意下,以帝國最高等級貴族的禮儀舉行了一個沒有遺體的、隆重的葬禮,大君本想以沉香木和黃金鑄成西門寧的遺體下葬,在宰相大人的勸說下,還是放棄了,他害怕那些窮瘋了的賤民會打那些黃金的主意,再一次的打擾阿寧的永憩。
在甄照昏迷的這段時間,隻覺得帝國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可是沒有關於寧無炎的任何一個消息,這讓自己覺得恐懼,也許這般深刻的平靜下,蘊藏著巨大的能量,有一天,必會爆發,那個時候,就是天地都要為之變色的巨變。
也許是甄照沉睡的緣故,總覺得突然身周的一切都安靜如同一個已經死去的世界,沒有一絲聲響,一切都在一瞬間凝成了永恒,這世上的一切,都隨著西門寧的離世而離去,所有的人都如同在水底,聽不見一絲聲響,隨著水波的蕩漾,一切都被扭曲得不成形狀。
雖然盡了最大的努力,甄照的孩子還是追隨著他父親的腳步勿勿的告別了這個世界,也許在甄照醒後,這是繼西門寧的死訊外,又一個沉重的打擊,那個時候,不知道她脆弱的心,是否還能夠承認這一切?
自城門相遇後,宰相大人再未出現過,他甚至沒有來看甄照,也許在他的心裏,充斥著巨大的悲痛,畢竟宰相大人在夫人離世後,沒有再娶,獨自一人含辛茹苦的將西門寧養大,看著他一天一天的茁壯,看著他一天比一天的強大、聰明,期待著有一天,他能長成一個頂天立地的偉人,比他所知道的曆史上任何一個人都要偉大,可是他的夢想卻在一夕之間破滅,巨大的失望和悲痛,一定已經擊倒了這個在帝國人心中如同生鐵鑄的神人,所以不能怪他,一定不能怪他。
而大君殿下,總是在入夜後來到府外,彬彬有禮的求見甄照,無論多麼勞累,甄金鱗總會打點十二分的精神來就應酬這位煩人,而又好心的大君,到了現在,想必帝都所有的人,都已然清楚,大君殿下是那般的迷戀甄照,也許在眾人都不知道的那一刻,他已然悄悄的喜歡上了甄照。
十天,整整過了十天,甄照終於從昏睡中清醒了過來,她疑惑的注視著身周的一切,她顯然不明白發生了什麼,她似乎仍然停留在西門寧死前的那一天,她還在等待那個噩耗的再一次到來,可是她並不知道,她認為西門寧還在外域,而她的孩子,安然無恙。
“胡子,戰報送到了嗎?”
“沒有,宰相大人剛剛才回去,你太累了,從樓梯上滾了下來,幸好隻有三階,擦破了皮,碰傷了頭,如果你再不小心……。”不用看身側的銅鏡,就知道自己笑得那麼真誠,自己的語氣那麼的誠實,似乎這一切都是真的,似乎一切都沒有發生過,隻是做了一個夢,一個惡夢,現在醒過來了,一切都沒有發生,是的,一切都沒有發生,西門寧沒有死,甄照的孩子沒有死,隻要等待,就有曙光。
“我知道,”盡管在病中,盡管她很虛弱,可是她笑得仍然很美,那種充滿了憧憬的笑容,那種認為幸福正娉婷而來的笑容,那種認為這世上根本沒有不幸的笑容,“我會好好保護自己,等阿寧回來……。”
是啊!等西門寧回來,盡管那是一個不可能有結果的等待,可是隻要甄照不傷心,那怕隻是一個虛幻的美景,自己也會陪伴著她,一同的守候下去。
“小姐,大君求見。”
“他來做什麼?”甄照提到大君,仍然將他當成從前的太子,她由衷的討厭他,“不見,說我還沒醒。”
幾乎每天,大君都在失望中歸去,而甄照,完全不為他的關懷所感動,她一心隻想等待西門寧,甄家的所有人都串通了,甚至連紅呂都對甄照保持著緘默,他們告訴甄照,現在仍在圍城,為了讓甄照相信,紅呂常常假裝與外域聯係,然後告訴甄照西門寧的動靜,每一次,甄照都深信不疑。
又過了十數日,甄照的身體漸漸的恢複了,偶爾可以在庭院中短暫的漫步,這個時候,她常常設想和西門寧的婚禮,也許想了很久,每一處細節都很完備。
“胡子,你看,”甄照興奮的指著那些璀璨的珠寶,“這些都是我精心挑選的,從遇到阿寧開始,我就開始籌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