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不遠處一物徐徐而至,邊走邊哼著,果然這孩子回來了,雙手提著一皮袋清水。
這怪老人見狀大喜,一麵接過水,笑道:“好小鬼!可難為你了,來!我給你把**解開吧。”
白如雲冷冷地退後一步道:“老道!你不要嚇唬我了,我知道我死不了的,你根本就沒點我什麼**道。”
這道人心中一驚,暗忖:“好一個聰明的孩子2”當下,笑了笑道:“好小於!既然如此,你來幫我好好把這腿洗洗,等我治好了腿,再給你談談,你這小鬼頭叫什麼名字7”白如雲一麵趨前扶老人坐正,一麵搖頭道:“我沒有名字。”
老人皺了一下眉,遂道:“你家在哪7”白如雲冷冷地道:“沒有!”
這道人嘻嘻一笑道:“好得很!你父母呢?”
白如雲眼中流淚,慢慢搖搖頭道:“沒有……都沒有J老道!你別問,我給你紮好腿,我還要上山呢2”老道一麵由袋內取出一隻羊脂瓶,倒出了一些白粉在水內,一麵皺眉道:“上山?你上山於什麼?……這山上連鳥也沒有一隻。”
白如雲不由一怔道:“和尚呢7”老道伸手換了、他頭一下搖搖頭道:“廢話,哪來的和尚……,”白如雲不由低下了頭,半天他咬著嘴唇不發一語。
這時就見道人由身上取出一把巴首,拔出鞘來精光四射。
白如雲一怔道:“你拿刀作什麼?”
道人一笑道;“你不要管!先替我把褲腿卷起來再說……”白如雲聽他的話,把他那大褲腿卷了起來,原來那一隻小腿,全都烏黑潰爛了,發出陣陣的腥味,令人嗅之欲嘔。
老道以手浸入水中往那爛腿上澆著,白如雲忙為他洗著,道人笑道:“這麼臭你不嫌髒?”
白加雲冷然道:“臭有什麼關係2”怪道人微笑著點了點頭,遂道了聲:“你閃開了……”
白如雲後退了一步,猛見他揮動手上那口匕首,白光閃處,一片絲絲聲,這道人競像削木頭一樣地削著自己的那條腿,霎時之間,競削得僅剩了一根骨頭,這道人居然連眉毛都不皺一下。
看在白如雲眼內,心中起了一陣極度的崇拜感,同時有一種說不出的爽意快感,忽然他競覺得這相貌猙獰的怪老道人,和自己太投緣了,今後如果能常和這道人在一起,倒是一件痛快的事,想到此不由走上前一步,笑眯眯地道:“達倒蠻好玩的,老道,要不要我幫你?”
這道人正在削肉剔骨,去那解毒,聞此言後心中又是一動,再一回頭,發現這孩子竟是麵帶笑容,居然毫無測隱的神情,不由眼珠一轉,遂有意把手中巴首遞與他道:“好!你就幫我用這刀小心地刮這骨頭,要把黑色刮掉成為白色才行。”
白如雲接過刀連道:“我知道。”遂笑眯眯地雙手持刀,嚷嚷有聲地刮了起來。
這道人目睹此景,不禁仰天長歎了一聲:“樓大中呀樓大中,你四十年來想我衣缽傳人,今夜才如願以償……”言罷競自以手揉模著白如雲的頭,咧開如血之唇,聲如夜梟地笑了起來……”
這一笑,不由笑得白如雲莫名其妙,此時這老道白他手中接過那口巴首,把手中玉瓶傾往那白骨上灑下藥粉,遂撕衣為帶,白如雲幫助他包紮好。
這道人道:“你的傷,我們回去再看,不要緊。”
白如雲一怔道:“回去?回哪裏呀?”
這怪老道咬著牙道:“回四川青城山……你願不願意跟我去?”
白如雲大喜道:“我願意,老道你真好。”
這道人扶著他笑道:“我們這就走。”不想才走幾步,竟由道人身後噗通……聲,滑下一物。
白如雲撿起,見是一黑光閃閃的套子套著一杆頗為沉重的東西,不由問道:“老道,這是什麼東西7”道人點頭笑道:“你打開看看。”
白如雲果然用勁把它抽了出來,竟是一麵用極細鋼絲編成的一麵鐵旗,展開來黑光鏗亮,閃閃耀目,旗杆長有二尺五六,一色紫紅,也是紫光鋥亮,旗尖為一菱形白刃,看來似頗銳利,白如雲不由雙手舉起道:“老道,這是一麵鐵旗呀,要這幹什麼用?”
道人嗬嗬怪笑道:“不錯,它是—麵鐵旗,不過是用九合柔金絲所編,小鬼頭,它就是震驚天下的紫金旗……是一把最能殺人的好家夥,走!我們走。”
這道人卷好鐵旗往背上一背,一手夾起了白如雲,單足縱處,就像一雙巨條,星馳電閃似地往山下撲縱下去,霎時,竟沒了他的蹤跡,隻有天上的寒月,依舊照著山野,西北風依然無情地刮著……
四川省,位於我國西南內陸,境內多山,有大山諸如大雪、大涼、大婁、巫山、大巴,環峙四周,大多峰巒峻秀崖壑回環,林樹森森,參天蔽日,入米倉繞摩天、大雪二山,更是山重嶺複,往往有蔭蔽數百裏的原始林木,黑壓壓不見天日,林穀之中,每生珍獸異禽,棲息遊衍,四出覓食,可謂之奇險之地,一般山林逸士,不是來此選勝登臨,及履往來,再不就是覓地幽隱。
但自來求靜反動,卻不能盡如人意,況乎木秀風摧,名高見嫉,有時難免生出一些事情來……
入秋以來,氣候轉涼,從隴西山地刮來的“卷毛風”,連日來使這秦嶺官道上的旅客不勝其苦,這種風起時蔓延千裏,黃塵萬丈,聲如豹吼,尤其是這條官道上,全係碎石鋪地,吃這“卷毛風”一刮,都席卷而起,一發千百,中人如箭,端的是厲害無比,所以連日來這條驛道上鮮有人跡,隻有這呼呼的風,卷起地上細石打在草木之上,發出沙沙之音……
邊條山道本甚寬敞,但一入隘口,山勢轉峻,奇石錯布,削壁千仍,這山道也就窄多了,僅容三騎並馳,再往前就更窄了,然而它是入川必經山路,盡管奇險無比,卻常有一些商旅鏢客經過。
黃昏的暮色點綴在這一片山林小道上,顯得靜寂異常,除了那呼呼的風,還是一個勁猛刮著,這一望如龍蛇伸縮的小路上,竟是沒有一人……
忽然風聲中傳出一聲長吼,緊接著這吼聲斷斷續續,隱約可聞出那是:“鏢——鏢——”
“伍——天一一麒——伍——天——麒——”聲音嘶啞如吠,緊接著就有一騎棗紅馬由這山隘口轉入山道,這人雙手按唇呈喇叭形,正在如上地吼著。待他走近約有五六丈之後,才又由這隘口轉出一騎人馬,一色紫緞風衣,內著緊身衣靠,連續馳出竟有八人之多,都是佩著鮮澤的兵刃,碰在皮鞍之上,發出掙掙鏘鏘的鳴聲,暮色裏更顯得這八騎人馬太神武雄壯了在這八匹人馬之後,竟是一列十輛漆黑鏢車,全係獨輪帶著推手,每車都由一年輕的小夥子推著,鏢車上俱插著一色漆黑三角小旗,旗上是“泰順”二字,迎著這疾勁的卷毛風發出拍拍之音。
最後又出來了二匹駿馬,一黑一白,白馬之上是個看來十七八歲的大姑娘,青巾紮頭,風眉杏目,桃腮櫻口,身著一身水綠薄緞緊身的勁服,外罩腥紅的長披風,馬頸上懸著一口黑穗長劍,真個是風姿諷爽,秀目澄波,好嬌秀絕倫的一個姑娘!
那匹黑馬之上卻蹬鞍隆背坐著一個老人,這老人年紀可有七十出頭了,雪白的長須披風飄到了頸後,兩道又厚又長的眉毛,雙眉之下那雙眸子又細又長,開闔間神光十足,令人不敢逼視!
這老人一身青綢秋衫,兩隻大袖上卷一半,露出一雙細白的手臂,足下是一雙布質便履,偶視之,隻疑這老人是一山林逸士,出外遊山玩水,卻不知他竟是名揚大江南北的王牌鏢師金剪手伍天殿,他自出道以來,多少綠林中不可一世的怪傑,都喪命在這老人的雙掌之下,武林中水旱各道,提起此老來,真個是不寒而栗!
這伍天麒聲望之高,武技之精,已使一班綠林道中人望風披靡,隻要是這老人那麵金剪鏢旗所過之地,簡直是通行無阻,從沒有任何人敢輕持虎須,尤其是近十年以來,他又上了年紀,可以說他自己從未押過鏢,再大的銀鏢隻有兩個鏢師,亮著這伍天麒一麵金剪鏢旗,可以說暢行四方。
然而今日這狂風之夕,苦道長途,這位老人家居然親自出來了,這簡直不能不說是奇跡。
原來那白馬之上的少女,正是老人獨生的掌上明珠,芳名青萍,這伍青萍自幼追隨父親練成一身驚人的絕技,尤其擅打一種暗器,這暗器名喚“金風剪”,是伍天麒獨創的暗器,一手三剪,這是他父女獨有的絕技,因此武林中都給了這姑娘一個綽號叫“金風剪”,早在武林中引為佳話。
到底這是一趟什麼鏢?居然能令他父女一齊出手,而且八位鏢師也出來?這其中有兩個原因。
原來這條秦嶺側道,風傳最近新出了一位綠林怪客,誰也沒看見過這怪人是何容貌,隻知他掌中是一麵怪旗,近月來折在他手上的成名鏢師不知幾幾,這位鐵旗怪客,好似專門和漂師過不去似的,一般商旅任你帶著多大財產,照樣通過無辜,隻要是保漂的,那就算倒了黴了,劫了鏢銀不說,多半還得把命賠上,手段之厲,下手之毒,可謂開綠林之始。因此風傳之下,這位老人家卻不得不謹慎了,正趕上要往川地走一趟鏢,所以這伍天麒一反往常,親自出馬率眾押鏢。
然而這並不是主要的理由,主要的是他這位掌上明珠伍青萍小姐已到了標梅之年,自幼即許配給雲南點蒼山前輩異人龍可忠之子龍勻甫為妻,此次行漂就便是送女出閣。在這雙重的情形之下,這位老俠客不得不親自出馬。大江南北此時都已獲悉了這消息,認為這一次那鐵旗怪客可碰見紮手的人物了。以金剪手伍天麒那種驚人的武功,江湖上都認為那鐵旗怪客一定是望名生畏,絕對不敢再輕易招惹這位老鏢師,就連那伍天麒自己,想起來也有如此感覺,他常常想:“如果這使鐵旗的小於聰明的話,他就應該這一次躲得遠遠的。否則,嘿!我老頭子晚年可又要開次殺戒了……”
他是那麼自信,充滿了豪氣,就像他年輕的時候一樣……
此時繞過了這山口子,眼前形勢愈發陡峻,這位老頭不由微微皺了一下眉,對身側的女兒笑道:“那鐵旗怪客要是果在此處盤踞,那麼這裏形勢是十分險要,真可謂一人當關,萬夫莫入……”
伍青萍聞言一翻秀目,在馬上笑道:“爹!人家都說這鐵旗怪客厲害得很呢,大概知道爹要來了,嚇得他跑了……”老人手持銀須笑道:“但願如此吧,我老了,也真不願再多惹事了。”二人正說之間,忽聽鈴鈴一陣破空之聲,伍天麒淬然臉色一變,“啊”的叫了一聲,仰頭一看,正是一杆黑羽朱杆的雁翎響箭,一閃即往對嶺逝去。他父女淬然擰韁勒馬,遂聽前行人馬一陣吆喝,俱都停馬不前,那八位鏢師有四位已亮出了兵刃,轉馬馳近了鏢車,另四位卻是勒騎不動,喊鐮的趟子手老霹靂李茂森,此時也己見狀,他是老江湖了,押鏢以來,見過多少驚險場麵,一見這枝雁翎響箭,就知是綠林中踩盤子的信號,哪能不驚?此時見狀扭騎催馬,拔刺刺已馳近了伍天麒父女,低道:“當家的!可有點子啦,這地方可太不利了,你老人家可想個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