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天麒雙目環掃了四下一番,也發覺此地地勢太窄,動起手來難以照顧鏢車,不由冷哼了一聲,道:“小於,投什麼大不了,你前麵帶路,出了這岔口子再說,我倒要看看是那一道上的人物,居然給我老頭子過不去……”
這老霹靂李茂森聞言後答應了一聲,掉轉馬頭口中吆喝道:“鏢頭說立即護鏢前行……”跟著領先催騎,又吼了起來:“鏢——鏢——泰順——泰順——”
“伍——天——麒——伍—天——麒——”聲調悠遠,四穀回環不絕!
伍老鏡頭在馬上一打量四山情勢,也不由心中暗驚,暗付好一番地勢,窮目所望奇峰凸雲,峭壁林立,老藤糾葛,展延著森森的茂林,這綠林人居然盤踞於此,隻此見識氣魄已透著不凡。
伍青萍此時娥眉深鎖,挨近父親道:“爹……我們還是繞道吧……。”
金剪手伍天麒聞言,一聳那兩道白眉怒道:“這是什麼意思?難道……”
伍青萍不由臉一紅,吃吃道:“女兒總像覺得這一次不大吉利似的,爹歲數也大了,何必再和這般,綠林小醜一般見識?”
伍天麒冷笑了一聲,道:“真是滿口胡說八道,我金剪手白吃了這口飯以來,何曾作過這種丟臉的事,你不要替爹擔心了,諒這等小輩又能把我父女如何……嘿嘿……”
這老人冷笑著,那一雙細目乍開又闔,眸子內透出怕人的光芒,他依舊是帶馬前行。
轉眼問這一行鏢馬又出去三四裏,眼前地勢高亢,多鬆柏,大都高可參天,垂蔭數裏,除了這一行人馬走路之聲,再就是嗖嗖如哨的風聲。
很奇怪,自從那支響箭消逝以後,竟是沒有任何動靜,愈發令人不解了。
伍青萍展眉一笑,說道:“別是這夥賊人聽到喊鏢,知道是我們泰順鐮局的鏢,嚇怕了吧?”言罷又看了父親一眼,抿嘴一笑。伍天麒歎了一口氣道:“孩子……你太幼稚了……正因為這夥賊子一直不出來,才愈是不凡,你等著看吧,事情沒了,隻是我奇怪,難道還真有明知我老頭子親自押鏢而來,卻膽敢來劫鏢的人麼?這人真是不簡單了……”
俗謂來者不善,善者不來,這位老鏢頭果然見解不凡,就在他這話才一說完,又是一陣“鈴鈴……”劃空之聲,這一次卻是一支白杆紅翎短箭,直往側麵林**去,伍天麒冷笑了一聲,看了自己女兒一眼道:“怎麼樣……”遂向在前麵趟子手李茂森喝了一聲:“亮旗。”
那李茂森答應了一聲,遂至第一輛鏢車上拔下一麵金杆大旗,迎風一晃,已將這麵大旗給亮了開來,金剪手伍天麒仰著臉看著這麵金邊大紅色,繡著一個“伍”字的旗幟,不發一言此時眾鎳師也都感到事情不簡單了,按說這代表伍天麒的旗幟一亮,無論那道上的好漢,都該知道伍老鏢頭已到了,多少總要賣些麵子,所以這些鏢師此時心內都很緊張。
伍天麒看了一下左右形勢,正是一塊山崖的盡頭,再行就是平地了,不由眉頭一皺,方料及此處不善,果然弓弦響處,一支利箭直奔老鏢頭頭頂上射來,伍天腆不由冷笑一聲,容這箭已來至頭上,突翻右腕,以中食二指向這箭杆上輕輕一鉗,竟給鉗住。
他先不往那箭身看,卻冷笑了一聲,朗聲道:“是哪一道上的好朋友2何妨請出一見,伍某這裏候教了……”
言才畢,果聞哈哈一陣怪笑,聲音頗為蒼老,這人笑聲甫停,卻也朗聲應道:“盛名之下無虛士,金剪鏢王果然是不凡,我嶽某見識了……”遂又聞其喝了聲:“歡迎伍鏡頭。”
緊跟著鋼鑼響處,竟由山道兩翼,出來了百十個膀大腰圓的壯漢,俱都是手持厚背鬼頭刀,一色的血紅衣,顯得十分勁壯。
這兩隊壯漢一出呈弧形將這山道橫攔了個密,俱都虎祝耽耽地目瞪著對方鏢客不發一語。
伍天麒此時已帶馬至前,.單手撫著銀須,像是沒有事似的,似這樣頗有一會兒,才見由一羊腸小道上,談笑著走下了兩個人來。
……為首一人是一六旬左右的矮小老頭,腦後一條花白小發辮,長僅數寸,身著古銅色馬褲褂,青緞子的便履,兩顏容,左額上還多了一顆挺大的黑痣,手中一隻長旱煙袋,’這邊吸,其背後一人年也過了五旬,赤紅的臉膛,一身藍緞長衫;背後卻斜背著一對鳳翅紫金鐺,由二人這一副外表打扮,及其從容的態度判來,已可知絕非一般江湖上綠林盜賊可比擬。
此時那為首老頭邊走邊笑道:“久仰了,伍老鏡頭,我兄弟強留大駕,實非得已,無非是想給你老人家攀個交情,就是不知道老鏢頭肯不肯賞臉了……”
說著話二人已走至道中,往路中麵朝伍天膨等人一立,那老人依舊狂抽著早煙,這番話明明是對伍老鏢頭而發,卻連對方正眼都不看一眼,那份姿態簡直是狂傲已極。
伍天麒暗中已打量了這二人一個清楚,隻是卻不知道江湖上有這麼一雙人物,不由從鞍上慢慢翻身而下,雙手往大袖內一攏,微笑了笑道:“恕在下眼拙,競不識二位尊姓高名,請兩位朋友報個‘萬’兒吧……”暗中卻是有意譏諷二人為武林中無名之輩,此言一出,二人臉都不由一陣紅。
那五旬左右的老者,聞言後冷笑了一聲道:“我兄弟本是武林末學,哪配在你老人家麵前稱名道姓……我看就免了吧……”遂偏頭對著那吸煙的瘦小老人冷笑道:“嶽老大,你說是不是?”那小老頭聞言有意偏頭想了想,遂把那旱煙杆往樹杆上一陣敲,磕出不少煙灰,但聽刷刷一陣急響,也不知是風吹的還是如何,那鬆樹上針葉,就在這小老人煙袋鍋一陣敲時,就像雨也似刷刷飄了一地。
伍天麒不由驀然一驚,暗道了聲好厲害的“饑鷹振羽”,怪不得這老兒如此狂傲,如此看來,這二人卻是一雙勁敵,不可輕視了,想至此,頓收傲容,不由斜了自己女兒一眼,那伍青萍此時也正注視著自己,各自會心地對了個眼色。
那姓嶽的小老頭磕了一陣煙灰之後,才慢條斯理地對身旁那五旬老者道了聲:“話可不能這麼說,我兄弟就是再沒有名,可是總得有個名字呀,人家金剪手伍老人家問,這是多大的麵子?哪能不告訴人家,這不顯得我哥兒倆太不識抬舉了麼7”說著側目掃了伍天麒一眼,竟自嘿嘿連聲地陰笑了起來。
那金剪手伍天麒被損得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冷笑一聲,方要答話,突見由其身後緊行兩步,走上一人,這人一身紫緞緊身衣,四十五六的年歲,他竟不容伍天麒發話,卻搶著怒道:
“二位好朋友,恕我梁惠常多話,俗謂青山不斷,綠水長流,尤其是我們幹這一行的,走到哪裏不交個朋友,今日我們當家的伍老鎳頭親自押鏢,又已亮出了鏢旗,朋友竟眼見著不賞個麵子,可真有點說不過去了……”遂自冷笑了一聲接道:“當然,我梁惠常隻不過是一介江湖小卒,蒙伍老鏢頭不棄,收容局子裏效力,談不到什麼身份,可是朋友,金剪手伍天膨卻不同了,大江南北人家會過多少成名好漢,卻不容朋友你們如此輕視……朋友!話已至此,二位願將高名賜告,我等是洗耳恭聽,否則任聽尊便,卻請口上留情,以免遭至不諒……
朋友!我梁某的話對不對7”這梁惠常一番話說得也夠厲害的,說完後退兩步,冷笑著站在伍天腆身後,似等二人的回話。
那抽旱煙袋的小老頭在聽話之時,就一個勁猛噴著煙,持梁惠常說完話後,他卻皺著眉毛偏視了自己兄弟一眼道:“兄弟2我們可沒聽說過有這麼個字號,他都給我們叫些什麼?”
此言一出,那梁惠常直氣得猛一挺身,卻被伍天麒伸臂給攔住了,口中低道:“梁師傅少安毋躁,我們話還沒說完呢。”遂鐵青著臉對著那刻薄的小老頭冷然道:“朋友!二位既不肯以大名見告,想是瞧我伍某不起,隻請將尊意賜告,也好令兄弟照辦……”
言甫畢,那小老頭仰天一陣狂笑,聲如果鳥,刺耳已極,笑罷卻猛收笑聲,正色地點了點頭,道:“鏢主!你鍺了2我兄弟天大膽子也不敢在你老爺眼皮子下賣狂,既然鏢主垂詢再三,我兄弟如再堅持己見,也未免太小家子氣了……”遂點點頭,道:“在下姓嶽名兮五,我這兄弟姓薛單名一個鋼字,諒也不會入鏢主耳中……嘿嘿……嘿……”
這老人一報出名字,非但伍天膨暗吃一驚,就是其餘各位鏢師也不由陡然變色,伍天麒仰天哈哈一陣大笑道:“我說是誰有這麼大膽子,敢對我老頭子如此無禮,原來是大漠雙雕,這就另當別論了。二位老朋友……恕在下口直,我可真想不起來在什麼地方開罪了二位,尚請明言,我伍某定當負荊請罪,可別叫我作糊塗人,得罪了好朋友……”
那薛鋼聞言微笑了笑,上前一步道:“鏢主言重了,我兄弟可不敢輕捋虎須,不過俗謂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們也是應一位好友所托,想給你老人家商量點事……”
說至此,側目看了一邊的伍青萍一眼,競停口不言,伍青萍不由臉一紅,柳眉一挑,心道:“好好的你看我作什麼?真是見你的鬼……”
伍天鏢也不由心內納悶,催問道:“哦……原來如此,那位好朋友高名,可否見告?”
薛銅尚未答言,那小老頭嶽今五卻笑了笑道:“那位朋友再三拜托我兄弟,叫我兄弟不要將其姓名吐露給人,鏢主總不致於強人所難吧……”
伍天哼了一聲,心中頗為不悅,遂冷冷地道:“既如此就請好朋友將來意告明吧!如不叫在下丟人現眼,一定遵辦,否則恕不能如好朋友所願了。”
二人聞言對視了一眼,似頗覺那話難以出口,不由又雙雙向那伍青萍看了一眼。
這一眼,可把伍天麒看出了火,不由勃然動怒,冷笑了一聲道:“莫非此中尚與小女有於麼?這就令人稀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