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回 獨闖江湖 揚帆東去(1 / 3)

白如雲搖了搖頭,把他頹喪的心情收斂了一下,含笑道:“沒什麼!我隻是在想,我要怎麼樣才能變得與眾不同,遠遠地超過他們!”

白如雲說到這裏,他的目中發出了如炬的光芒,顯示出這個年輕人是多麼狂妄和堅強!

老道又呷了一口酒,說道:“小鬼頭,你現在已經超過他們了;想想看,他們誰能比你?”

白如雲連窪地搖頭著,說道:“不行!差多了!”

老道知道他在為今天的敗績頹喪,不禁笑道:“他媽的!你這小子也太心急了,你想,三百老人是跟你師父同時的人物,哪有這麼好惹的?

“小鬼頭,我告訴你,十年下來,連我這個師父都不如你了!”

白如雲知道老道所說全是實情,可是仍無法開脫他憂鬱的心情,低聲道:“可是……我差得太遠了!”

他說著大口地喝了一口酒,老道不禁有些奇怪,問道,“小鬼頭,今天給你動手的,到底是誰呀?”

白如雲咬著嘴唇,他不願意說出來,因為這是一個極大的侮辱。

可是在他師父麵前,他是一個孩子,可以傾訴一切,於是他撿起了眼睛說道:“是……是星潭!”

老道聞言雙目射出了一陣奇光,他輕輕地“啊!”了一聲道:“啊!是星潭?她……她真地來過了?”

白如雲發覺老道的神情有些怪異,望了他一眼,道:“是的!她來過了!我……我挫在她的手下!”

老道這時已恢複了正常,他嗬嗬地笑道:“原來你挫在她手中,這可一點也不丟人!恐怕連我也沒有勝她的把握呢。”

白如雲搖頭道:“你不知道,這情形是……她挫敗了我,我自己還不知道!”

這句話使老道愈發驚奇起來,睜大了一雙眼睛問道:“啊?有這等事?以你的功夫是可以覺察出來呀?”

白如雲慚愧地搖頭道:“她破了我的天、地二眼,我連一點都不知道!”

老道聞言瞪眼道:“別胡說了!天、地二眼被破,你還有命在?”

白如雲猶豫一下,因為他知道師父的脾氣,最是護短,生性好強,如果他知道了,他最心愛的徒弟,被人如此戲弄的話,一定會暴跳如雷,並且要尋那人,弄得天翻地覆。

白如雲在考慮著要不要說時,老道己不耐煩道:“你這孩子怎麼今天完全變了?快說!到底怎麼回事?”

白如雲一咬牙,忖道:“反正他已經知道是星漳,幹脆告訴他算了!”

於是,白如雲在羞愧和憤怒之下,把星潭救去哈小敏,以及星潭點破他鞋、帽之事,告訴了秦狸。

在白如雲以為,秦狸必然大發雷雹,甚至會將桌麵掀去。

可是出乎他意料之外,老道滿臉苦笑,眼中傳出了一種迷惑之色。

他笑著,用舌頭舔著嘴唇,發出了讚美的聲音,說道:“嘖……嘖嘖!這老婆子的功夫,居然到了這種地步,可真是出我意料呢:“

點破一頂帽子和鞋子,在學武之人是輕而易舉的,可是在動手之際點破,而對方又不知道,更何況在白如雲身上,那簡直是不可能的。

白如雲不知道秦狸為何沒有發怒,反而讚美起來——當然他也不知道,秦狸和星潭早年的那一段戀情。

秦狸喝了一大口酒,這才由回憶中醒來,笑道;“所以你要發奮練功,將來打敗星潭!”

白如雲點頭不語,秦狸大笑道:“好孩子!你有這種誌氣,我很高興!來!幹了這一杯!”

於是他們又對飲了一杯酒,秦狸感慨頗深地歎了一口氣道:“唉!說起來,我這個師父對你是不錯了,我的絕技都完全傳了你,我的脾氣也傳了你。”

“今天,在你離開我的時候,我感到很慚愧,太慚愧了!”

白如雲平日不大飲酒,這時已然有些酒意,聞言推了秦狸一把,笑道:“算了吧!老道,你又有什麼地方對不起我?”

老道連連地歎息著道:“你知道,我是沒有什麼學問的,所以在文學方麵,一點不能傳授你,雖然你自己聰明,自修了好幾年,可是總不如有人指點呀?”

白如雲驀然一驚,他從沒有想到這人問題,以往他看書,實在隻是為了興趣,從來沒有想到,用讀書來改變氣質。

可是他表麵上卻裝出不在乎的樣子,笑道:“可是我讀的書不比人少,我寫的字也不比人差,再說我還年輕,以後還可以讀書!”

老道點頭道:“那全靠你的聰明,這次到廬山,希望你能讀點書,以前人家批評我太怪,是因為不讀書的緣故,也許有道理。”

自如雲笑道:“別開玩笑了!廬山哪來的書?”

老道微微一笑,他所以勸白如雲到廬山去,實在別有用心,但他卻不說出。

這時二小上完了菜,一同坐了下來,白如雲含笑望了他們一陣,說道:“南水、北星,我今晚出外,以後你們要聽老道:爺的話,這裏一切都由他作主。”

白如雲話末說完,二小眼中立時露出一種非常不服氣的神色,望了老道一眼。

老道仰著頭,正把一塊肥肉送入嘴中,嚼得“吧嗒!吧嗒!”的響。

他神氣活現地笑著道:“聽見沒有?以後誰不聽話,沒別的,隻有揍!”

二小聞言立時沉不住氣,臉上顯出一種恐懼之色,南水連道:“少爺,我們跟你去!”

北星立時接道:“少爺,我們跟你去!老……老道……壞!”

老道一瞪眼,方要發作,白如雲已沉著臉道:“你們也太不知規矩了,他是我師父,你們不知道麼?”

白如雲才說到這裏,老道已插口道:“對呀!我是他師父,你們還當我是誰呀?真……”

白如雲瞪了他一眼道:“老道!你不要說話……以後監牢全歸你管,對待犯人那些花樣取消!”

二小及老道同時驚奇起來,白如雲又道:“把所有犯人的名單交給老道,叫他看情形,可放就放,不可放的再關!”

二小口中稱是,心中卻想道:“犯人交給他,可完蛋了!”

白如雲接著道:“山莊裏麵各處的情形,你們要多照顧,一切都要像我在家一樣,說不定我什麼時候,就會回來看一次的!”

白如雲言罷,二小才要說話,白如雲已搖搖頭道:“不必多說,現在你們各酌一杯酒,我們共飲!”

這些年來,二小與白如雲雖是主仆,可是他們之間的感情卻深厚至極。

二人心中很悲痛,他們各酌了一杯酒,站了起來,南水低聲說道:“少爺!願你一路順風,早些回來……”

南水說到這裏,聲音有些哽咽,北星也低聲地重複一遍,他們含淚飲幹了這杯酒。

別離的霎那,時間似乎過得特別快,已經是初更了!

他們都有了七八成酒意,老道喝得更多,他的話可說個沒完。

他談話的範圍很廣,包括他自己學藝的經過等等,他並提示了很多“坐禪”練功的要決,要白如雲好好把握,避免走火入魔。

白如雲推桌而起,含笑道:“老道!我要走了!”

老道眼中傳出一種真摯的感情,他搖頭道:“還早呢,你忙什麼?”

白如雲笑道:“不早了,再耽誤天就亮了!”

白如雲說到這裏,囑咐二小將衣囊取過,戴上了一頂黑緞儒帽,在三人的擁護下,出了正廳。

這時全山莊的仆傭下人,都排好了隊相送,白如雲感慨良多,他含笑道:“你們以後要聽老道爺的話,我不久就會回來。”

他拉過一匹烏黑的駿馬,在老道和二小的伴同下,緩緩地向大門走去。

是深秋的日子,寒風習習滿地落葉,遠行在即的自如雲,心頭有一種無法形容的沉痛。

馬蹄聲和腳步聲,清晰地交響著,白如雲強笑著打破了沉寂,說道:“老道,留步吧!”

老道眼角有些濕,答道:“再走一陣,我醒醒酒!”

“我走以後,你可要好好照顧這個山莊,因為這是我們的家。”

“我知道,小鬼頭!我老道不會管寺院,可會管家!”

“南水、北星!你們不要忘記我的話,跟道爺多練點功夫!”

“是!少爺!”

“是!少爺!”

“我走了!下一次見麵,我會更叫你們高興!……師父!……您老保重!”

“徒兒!如雲!”

駿馬長嘶,閃電而去。秋風淩厲,離聲淒冷:

“悠悠天地心

淒淒斷腸人

我有千腔仇

世人皆我敵

……

黎明,白如雲已然下得巫山。

巫山位於四川與湖北的交界處,濱長江,是一個很大的貿易中心,也是古老的名勝。入夜的時候,白如雲過了巫山十二峰,來到二省交界處“楠木園”之間。

在這裏有一座小鎮名叫“洛村”,緊靠著江邊,居民多半是漁民,顯得甚是安樂。

白如雲整整地騎了一夜的馬,覺得有些倦累,他緩緩地馳進了“洛村”。

他發覺到身上的衣服,都被露水打濕了!

他在馬上尋思道:“要到廬山去,沿途都有長江水路,看樣子,我可以坐船了!”

由四川到江西,正好橫貫湖北全省,這是一條很遙遠的路程,可是長江水路可以直達九江,所以白如雲倒用不著陸路跋涉之苦。

這時天邊方有曙色,漁民已然紛紛上了船,船火點點,像。是一大群飛螢,緩緩地散了開去。

水色濛濛,整個的江麵上像是撤了一層網,又如同蒙上了一層紗,飄飄渺渺,若遠若近。

點點漁火,在水麵上飄開,像是一層幽靈,又像是一層生命的火花。

浪潮輕湧,漁歌陣陣,傳遍了整個江麵,然後分化開,漸:漸地遙遠,漸漸地消失。

揚子江又恢複了原來的平靜,隻有浪潮衝擊著堤岸,發出了輕脆的響聲。白如雲勒馬江岸,眼看著這一幅神奇的景色,使得他眩迷起來。

二十年來他居於山頂,清風、林濤、枯樹、寒鴉、晚霞、旭日……可能他比別人聽得多看得多,可是這一幅捕魚圖,和如詩如畫的江景,卻是他生平所末見。他微喟地搖頭,自語道:“要知道天下如此神妙,我早就應該下山遊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