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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下的小徑宛延而平實,踩在上麵,迥異於山徑的感覺。初妝回頭,薄霧清晨中,大片大片的蔥籠森綠,帶著昆侖獨有的古樸悠遠,將盡頭那抹身影,襯得如青鬆翠竹,清雅出塵。

師父?

初妝大喜,便要飛奔回去,甫一動又站定。那漸行漸近的身影,又哪裏是她天人風姿的師父。

“你這虛偽的人類,你是故意氣走少爺的吧!故意的吧故意的吧故意的吧!”狐九人隨聲至,看到初妝竟真下了山,頓時怒火中燒。

這臭丫頭明明能下山,這些年卻裝得像模像樣的,瞞著他不說,剛才還戳他文盲的痛處,分明是對他心有防備,怕他撞破什麼,又不好明言支開他,而自己這些年為奴為仆做牛做馬,卻換不來一個“信”字,狐狸精隻覺得心裏像泡了壇醋,整個人都酸軟起來。

初妝心想,就算你猜對了我也不能承認啊,不然你還不咬死我?還有每回被踩文盲,你都要關起門來照著我師父的模樣將自己改頭換麵一番的癖好什麼時候能改改?嘖嘖,腦袋上還頂著兩隻狐狸耳呢,專業點行嗎?

初妝拈指點向狐九,幹淨利落地將他化回原形。

狐狸精“砰”地摔在地上,瞬間炸毛:“誰他媽準許你封少爺妖元的?快把本少爺變回去!”

初妝拎起它一條尾巴:“狐狸就得有個狐狸樣。”

狐九被倒提著,尾巴纏上初妝胳膊,掙紮著不大的身子就要朝初妝咬去。嘴都張開了,可狐狸精覺得那該死的血誓又他媽的發作了,最後他舔舔舌頭,竟然咬不下去。

身心受挫的狐狸精停了掙紮,隻覺得萬念俱灰。

初妝就這麼拎著狐九,疾走幾步與圓真並肩。

圓真跳開數步,警覺地瞥一眼初妝,然後攏了攏肩上的包袱,埋頭走得飛快:“你別跟著我!”

可惜小尼姑的警告沒有半點威懾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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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漸漸敞亮開來,路上人跡漸豐。

圓真與初妝,加初妝懷裏蔫蔫的狐九,引得來往行人頻頻駐足。

這樣又過小半天,小尼姑摸摸肚子,拐進前方一間麵鋪。初妝跟進,視線往右,微微一訝。

那是一個高巾寬袍、書生打扮的年輕男子,在所有人都被初妝的美貌所震懾而呆若木雞時,獨他一人青衫淡泊、安靜而從容的飲茶。

這不是初妝側目的關鍵。

初妝側目,是因為他身上有妖氣。而且是百年難得一見的書妖之氣。飛禽走獸、花草樹木,萬物有靈皆可成妖。但物品要修煉成妖,難度數百倍於其他,除非本身來曆不凡,又或經仙人提點,故曆來能成者少之又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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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麵鋪除了書生那桌還餘兩個空位外,已是座無虛席。小尼姑也不扭捏,抬腳便向其中一個走去。狐九迷茫地抬頭,眨眨眼飛快看清形勢,立馬從初妝懷裏竄出,成功霸住另一個空位後,這才慢悠悠地坐起身,揚起下巴傲嬌地看向無座可坐的初妝。

書生似被驚到,手中茶杯“咣當”掉在桌上,又骨碌碌滾下桌子,“啪”地摔成兩半。他回神去撿,剛一彎腰就咳嗽起來。

書生這一咳,根本停不下來,一副隨時要把肺給咳出來的駭人模樣。

狐九皺眉乜一眼書生,不著痕跡地往後一挪,再乜一眼,再往後一挪。這一挪挪了個空,他直直往後栽去。

四周空氣陡然一變。一股強大的氣勁自遠而近,帶著符咒特有的氣息,如離弦之箭直逼而來。狐九渾身一凜、就地一滾,抬眼便見一道白影,以匪夷所思的速度擋在他跟前,速度之快,竟是直到身形止住,才微微驚起一點袖角裙擺。

是初妝。

她抬手,雲袖卷住來勢洶洶的道符,翻袖間,將道符化有為無。

下一秒,一抹黑影猶如鬼魅,閃電般越過初妝,劃下一道銀芒。

麵鋪的入口,就在離初妝不遠的地方,一個中年道士瞪大著雙眼,緩緩往後倒去。他脖子上一抹極細極長的劍痕,呈青白之色,在他倒地的瞬間,驟然變紅。

鮮血噴薄而出,如一幕血瀑,頃刻染紅道袍拂塵。所有人駭在當場、一時死寂。

初妝心想,這一劍封喉的速度與力度,真真是快狠準到了一個巔峰。山下的妖魔都這麼凶殘嗎?說起來她是不是該回昆侖了,反正也算下過山了不是嘛!

哎,頭疼。她為什麼會是昆侖山主的徒弟!初妝瞥一眼書生,撈過碧瞳已轉琥珀色的狐九,朝黑影消失的方向急追而去。

麵鋪裏這才尖叫聲四起,伴著各種丟杯碎碗以及求報官的哭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