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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黑風高殺人夜,天上沒有星星,沒有月亮,夜空黑得像是塗了層厚厚的墨汁,一丁點的光也透不出來。

狐九遠遠地跟在初妝身後,羽扇半掩住臉,碧色幽瞳在夜色中,像極了一對鬼火,森冷森冷地盯視著初妝的背影。

初妝渾若未覺。

良久之後,狐狸精清清嗓子:“我說,你不會以為天黑了,那些結界就認不出你來了吧?”

初妝搖頭晃腦地哼著小曲,自顧自往前走。

“嘖嘖,你腦子被驢踢了?”狐九話音剛落,便覺眼前白影一閃,他還沒來得及反應,屁股已經中招。狐狸精當場一聲低吼,不顧一切地撲向白影,“去他媽的血誓,少爺跟你拚了!”

初妝從小在昆侖長大,對昆侖山上的每一分每一寸都了如指掌,天亮天黑於她,絲毫不受影響。一腳踹中狐九屁股後,她便借勢疾退:“你其實是披著狐皮的豬吧?”

她這樣在林中進退自如、穿梭如風,一丁一點的磕碰也沒有,眨眼已在十數丈外。然後——

一聲尖叫自初妝身後響起:“哎喲我的娘咧,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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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聽聲音,初妝就知道是圓真。

圓真是昆侖山腳唯一一座尼姑庵——青虛庵的小尼姑。青虛庵裏老老少少美美醜醜的尼姑不少,就屬這個圓真最能闖禍。青虛庵裏但凡有個雞飛狗跳的,必定與她有關。眼下正是庵門緊閉、禁足就寢時間,這小尼姑卻鬼鬼祟祟出現在庵外,著實可疑得很。

隨後而至的狐九執扇隔空敲了記圓真腦袋,沒好氣道:“鬼叫什麼。”

一聽是狐九,小尼姑反倒鎮定了。初妝與狐九,一人一妖,孟不離焦,是昆侖山上著名的地頭惡霸、狼狽組合。這樣看來,剛才飄過來的鬼影必是初妝了。小尼姑拍拍胸脯壓驚,然後攏緊肩上的包袱,撅著嘴咕噥一句“人嚇人,嚇死人”,頂著個光溜溜的腦袋,幾個轉身消失在夜色中。

初妝猥瑣地跟上。

狐九亦步亦趨,再一次自取其辱:“你不會以為跟著她,那些結界就認不出你來了吧?”

初妝站定。

狐狸精後跳一步,捂住屁股:“狗屁血誓,敢再踢一次,少爺跟你同歸於盡!”

初妝:“……乖,把手給我。”

“給什麼給,拉拉扯扯的成何體統!少爺潔身自好,可不是那麼隨便的人!”狐狸精嘴裏瘋狂拒絕,可一對上初妝的眼睛,身體先腦子一步,把手遞了過去。

一串佛珠靈蛇般纏上他的手,佛珠的另一端,隱沒在初妝玉白的腕間。狐狸精一下子警醒過來,一邊嗷嗷叫著想扯掉佛珠,一邊在心裏問候起逼他立下血誓的那麵癱的祖宗十八代。

初妝眼神悲憫地看一眼狐九,嘖嘖歎道,“哎,又到了別人牽手我牽狗的時候。”

腕間的佛珠一步緊似一步,她也不停步:“你猜小尼姑幹嘛呢?”

身後一聲冷哼,佛珠跟著一鬆,稍頃又慢慢拉緊,接著又是一鬆,又慢慢拉緊。這樣別別扭扭的往前,兩個人都沒再說話。

良久之後,才聽到狐狸精不屑的聲音:“還不是跟你一樣。”

前段時間,有個男人血淋淋昏迷在青虛庵門口,一群尼姑嘰嘰喳喳圍觀半天,最後住持慧玉師太在佛祖跟前跪念一百零八遍的“阿彌陀佛”,終於把人救進庵。自從那受傷男人進了庵,圓真就承擔起了送飯的責任,隨著送飯時間的越來越長,以前天天闖禍的人連禍也不闖了,現在更好,男人傷愈剛辭別不久,小尼姑就趁夜溜下了山,個中關聯一目了然,真是蠢人蠢問題。

“跟我一樣,下山尋……”初妝沉吟半響,扭頭問,“師父的父,和丈夫的夫,是同一個字嗎?”

狐九的羽扇橫空劈來,在離初妝麵門一寸之距又緊急刹住。初妝眨眨眼,盯著近在咫隻的雪白羽扇,伸出一根手指,一點點的推遠:“哎呀,忘了你不識字,這個問題對你而言,太高深了。”

“你!這!個!一!輩!子!沒!下!過!山!的!土!鱉!”狐九鐵青著臉,一字一頓咬牙說完,便“唰”地不見。

夜風吹起初妝鬢發,她兀自望著狐九消失的方向出了會神,然後輕輕呼出一口氣,閉上眼,眉間驟現金色梵字。

初妝拈指掐訣,一聲輕喝。隻見她眉間梵字似活了一般,流光溢彩。那光彩愈演愈烈,華光深處,一抹幽藍柔光若隱若現。初妝雙手結印,白色的法印沒入她眉間,梵字瞬間變紅,轉眼消失。

成功了!

終於可以下山去玩……不對,去救師父啦!初妝心裏小小的激動了下,屁顛顛往圓真的方向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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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露魚肚白時分,初妝尾隨圓真,順利下了昆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