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惡魔的詛咒(1 / 3)

曼努埃爾做了一個夢,一個關於他完全收複小亞細亞的夢,很多蘇丹都匍匐在他的腳下,宣布從此歸順帝國。帝國的疆域又回複到黃金時代的盛況,大主教則帶領無數僧侶在聖索菲大教堂給自己的勝利祝福。他則終於可以休息了,將帝國交給一個信得過的繼承人。

這個信得過的繼承人是誰呢?皇帝在夢中猛然想到,即使收複了小亞細亞,他也不能將國家交給自己的兒子,安條克皇後瑪麗婭生的小亞曆克塞,那個紈絝子弟,所有辛苦奪回的土地會像浮雲一樣瞬間消散。

該將帝國交給誰?曼努埃爾痛苦地想著,幾乎想破了頭,這個時候,四周開始傳來哭聲,並且哭聲越來越響,如同許多蒼白的哀嚎著的亡靈,瞬間包圍了自己。

滿頭大汗的曼努埃爾一個翻身從噩夢中驚醒,但他很快意識到,哭聲並不是僅存在於夢境。

皇帝披上上衣,順手從床邊抽出雙頭鷹之劍,撥開帳簾,前往軍營查看。這個時候,匆匆趕到的老將蘭帕德斯正要報告,曼努埃爾吃驚的發現,久經沙場的蘭帕德斯臉上充滿著驚慌,這是以往從來沒有過的。

“怎麼回事?”皇帝厲聲問道。

“不知道,陛下,我們已經盡力了,”蘭帕德斯的瞳孔因恐懼而放大,“我們就像是被惡魔詛咒了,很多士兵……”

“帶我去看。”曼努埃爾招呼兩個衛士跟上。

詛咒是從肯塔克密集駐紮在村莊邊緣附近的兩個重步兵縱隊中蔓延開的。現在就連營地內的阿爾維斯輕騎兵所部也開始出現各種異狀。當曼努埃爾趕到時,已經有不少士兵呼吸衰竭而死亡。有些士兵因嚴重的腹瀉而身體脫水以致休克或昏迷。更多的士兵因發高熱,腹部出現劇痛在營地中翻滾。而軍隊與村莊的大量騾馬,牛羊依然健康如同什麼事也沒有發生一樣,在營地裏安詳的吃草,構成了非常詭異的畫麵。

曼努埃爾疾步走進一所營房,病痛的哀嚎聲已經籠罩著整個軍營,曼努埃爾望著麾下昨天還生龍活虎,對戰爭充滿必勝信念的士兵,今天卻成為了擔架上一具具毫無生氣的屍體,活著的士兵也躺在營地裏痛苦地捂著腹部翻滾,整個身軀都在顫抖。

“是從昨天夜半開始的,”跟在後麵的蘭帕德斯難以置信的搖著頭,“先是肯塔克的步兵,然後是阿爾維斯的騎兵,不可能是中毒,我們所有的井水都檢查過,貝伊謝西爾湖的水軍營裏的牲口都喝過,安然無恙。可我們的士兵卻……這一定是魔鬼對我們的詛咒!”

“不是中毒,也不是魔鬼的詛咒,”曼努埃爾額頂的血管在急速跳動,強烈的絕望情感幾乎使得一陣苦澀的膽汁都湧入口腔。皇帝用發抖的手從懷中抽出手帕捂住嘴,“我見過這種情形,”他想起了第二次十字軍東征時神聖羅馬帝國皇帝康拉德三世類似的病症,那次病症是在君士坦丁堡被治愈的,但這次軍營裏爆發的很明顯要嚴重得多,“是痢疾,”皇帝痛苦地一字一頓地說,“我們的軍營中爆發痢疾了。”

“那我們的牲口,它們……”

“這種痢疾不會傳染給動物,”曼努埃爾用自己所能堅持的所有力量囑咐蘭帕德斯,“我們需要把得病的士兵隔離起來,可以給它們提供藥品與食物,但不能接近,更不能在共同的區域吃東西或者排泄。”

“遵命,陛下,我馬上去辦。”

“有沒有高級軍官得病?”曼努埃爾問道。

“有,重裝步兵指揮肯塔克得病了,”蘭帕德斯幾乎不敢看曼努埃爾的眼睛,但他趕緊補充道,“但肯塔克很強壯,他的病不算很嚴重,不會危及性命,他還能走。”

“讓他與所有士兵立即向南離開這個區域!”曼努埃爾痛苦地將手指插進黑色的頭發中,“顯然這個村莊裏就是瘟疫的蔓延區,必須趕緊離開這裏。”

“是的,但奇怪的是這個村子的村民沒有什麼動靜。”蘭帕德斯疑問道。

“這不可能!”曼努埃爾叫道,“你帶兩個人跟我進村看看!”

村子裏還是一如既往的寧靜,甚至比平時更加安靜,無人照看的騾子與牛在院子或村邊小路旁悠閑地吃著草。曼努埃爾的衛士一腳踹開了一間農戶的房門,惡臭撲鼻而來,映入眼簾的兩具倒在床下剛死不久的屍體,屍體皮膚慘白,失禁的糞便中甚至有重重的膿液,他們看起來像是一對年長的夫妻,他們扭曲地趴在地麵上,像是在死前忍受什麼巨大的痛苦。

死者似乎身下壓了一卷經書,有個衛士剛想用靴子去撥,曼努埃爾厲聲阻止了他,“別碰他們,去下一家!”

其他的農戶也同出一轍,隻有屍體,終於有一家裏的人還有個女人奄奄一息,但已經完全說不出任何話。

“他們看來也是中痢疾而死,”蘭帕德斯不明白,“可為什麼他們不向我們求救?”

曼努埃爾渾身一震,似乎想到了什麼,“你去安排士兵分批次向南轉移,我要問約翰維塔斯一件事。”

當皇帝趕到村子中心時,騎兵隊長約翰維塔斯正在那裏等他,“我讓你看著那個老頭兒,”快步趕來的皇帝急匆匆問道,“他就住在這裏?”

“是的,”約翰回答道,“自從那天我們見麵後,他一直就在家裏沒出過門。”

皇帝一腳踹開了房門,帶著衛士衝了進去。他們看見房間裏到處都是汙物。而和上次接待他們,禮貌和藹,精神矍鑠的形象不同,他們在屋裏看見一個奄奄一息的老人。一個渾身水腫,膚色蒼白以致潰爛的家夥,但他抱著一卷經書,衝著曼努埃爾輕輕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