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如果你有幸或者不幸跟我去次健身房,就能聽到我真正鬼哭狼嚎的慘叫聲。每次做無氧運動時,被健身教練逼迫著去舉原本無法舉起的重量,一次次力竭訓練,想要放棄卻無法放棄時,整個健身房都能聽到我慘痛的悲號。
我曾經無數次地問教練:“你幹嗎這麼虐我,我們慢慢來,像其他人那樣,一點點提升不好嗎?”而教練每次都展現著他健碩的肌肉略帶鄙視地對我說:“你真的想練肌肉嗎?你要知道,想增肌到位,就是要感到痛才可以。隻有練到酸痛,晚上回去好好休息加上補充蛋白質,你的肌肉才能成長。如果沒有痛感,說明今天你根本沒練到位。”
舒適感,是成長最大的敵人;痛苦,是成長最好的標誌。如果你想練肱二頭肌,這塊肌肉練完之後不酸痛,那肯定沒效果。如果你偷懶通過按遙控器甚至瘋狂玩英雄聯盟來練習,那你的這塊肌肉恐怕一輩子都練不出來。說白了,鍛煉就是給自己找苦吃。
人生中的成長也一樣。如果麵對恐懼,不能踏出關鍵的一步,也許我們獲得了舒適,但我們也失去了想要的未來。
2011年6月14日,父親突然離世,那段時間的痛苦經曆是很多人無法想象的。
葬禮後第8天我回到北京,每一天都那麼漫長,不知道怎麼熬過來的。學校其實還有一門考試和兩篇論文。老師知道這個情況後表示,考試可以補考,論文可以緩交。6月底,我才開始處理考試和論文以及畢業事宜。
7月6日是畢業典禮,其他同學都有自己的父母陪伴。我卻一點都笑不出來——不但永遠失去了父親,母親也不能來到北京。一如大一那年,為了逞能,我拒絕了父母的陪伴,孤身一人來北大報到。不同的是,那時候充滿了對未來的向往,躊躇滿誌。而這一次,以及在以後的漫長歲月,我都將一個人麵對所有的挑戰,還將擔負更大的責任。
所有同學都在歡呼雀躍中慶祝畢業,我卻有些迷茫。
出國的人去意已定,留下工作的人也找好了房子。學校要求7月9日離校,而我當時還沒有找好房子。突如其來的變故,把一切都耽誤了。
由於父親是因公殉職,在有關方麵的照顧下,我可以選擇回家鄉當一名公務員。一份穩定、體麵的體製內工作是這個時代不少人的首選。這份工作可以帶給一個年輕人莫大的安全感。可我知道,父親做了那麼多努力讓我走出新疆來到北京,就是不想要我過那種簡單的、大多數人眼中的幸福的生活。我要的不是OK 的生活,而是有夢想有激情能改變世界的生活,而這一切,烏魯木齊無法滿足我。我記得一句話:“做小決定的時候聽從大腦,可以分析利弊。而當做大決定時一定要追隨自己的內心,因為你的心多多少少會知道要怎樣選擇。”
選擇大城市還是小城市永遠是個難題,可以說,我是排除萬難才得以留在北京。
在我的價值觀裏,男人要獨立自強,自己扛下所有困難,對所遭受的一切苦難保持沉默。至今讓我忘不了的一個畫麵是,父親去世後,我在衛生間聽到親戚們勸母親讓我留在家鄉留在她身邊,而母親堅持讓我追求自己的夢想。那一刻,我心如刀割。
任何一個“北漂”都活得相當艱苦。在大城市別說找間房了,就是找張床也不容易。即使很簡陋的8平米的房子,租金也在3000塊左右,而且房東態度、衛生條件都很差,要高價的唯一的原因是地理位置好,距離北大近。即使我接受了這些條件,也會遇到意料之外的困難。經常是好不容易要簽約的時候,對方看到我身份證上的全名“努爾艾力·阿不利孜”,知道我是新疆人,就猶豫了,讓我過三天再來。我當時還傻傻地想,怎麼每次被拒絕的時候都說“過三天再來”。
第五次租房被拒後,一個人深夜走在中關村的馬路上,我心裏想,為什麼會這麼難。
大城市的萬家燈火,沒有一盞是屬於我的,屬於我的那一盞,在我望不到的家鄉。
好在,我堅持下來了,沒有一天放棄過努力和奮鬥。留在大城市就是選擇了奮鬥,渾渾噩噩度日就辜負了自己。選擇從來都沒有對錯之分,關鍵是在選擇之後做了什麼。如果當時我選擇留在家鄉,可能也有另一番風景,但也不會體驗到如此多的精彩,結識如此多良師益友了。
電影《艋舺》讓很多人明白了一個道理:年輕的時候,也曾經以為自己是風。可是最後遍體鱗傷,才知道我們原來都是草。
但如果我們是風呢?是不是就因為害怕遍體鱗傷,而拒絕了原本可以實現的飛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