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去山上辦事,從一個溝兒進去,上一個大山梁,又下到一個山窪兒裏。整整走了兩三個小時才到,把人走的實在是筋疲力盡,腿肚子都酸疼酸疼的了,一到,在一個木墩兒上坐下來,實在是怕動一下了。
到的這地方,這戶人家是木棒架的屋,草蓋著。幾麵,都被山擁著,山上長滿了密密的樹木,人如在井底了。附近,除了山和樹之外,沒一戶人家,除了聽到鳥兒叫聲,風吹過山林的濤聲,我們再不說話,便一點兒聲音了。這讓我感到,這似在這地球上,又似不在地球上了,似在人類中間,似又不在人類中間,沉入到另社會中去了。
主人,極為熱情,男的倒上茶,女的,已盛了一碗栗子,在這落葉紛飛,滿目荒涼蕭條的冬天裏,能吃到栗子,真是新鮮,忙抓了一把,剝開,放進嘴裏,嚼著,竟是那麼脆,那麼甜,讓人忘了勞累,疲勞。
女主人去灶房裏忙了,男主人與我片起來,他告訴我,這栗子,是秋天打下來後,埋在沙子裏的,要不長蟲,還甜,要吃了去挖。我好奇地去看,果真見了他們埋了一大坑栗子。他又告訴我,這附近山上,栗子樹多的很,栗子成熟的季節,不一會兒功夫,能揀幾十斤呢!
和男主人又在墩兒上坐下,我問:
“娃兒呢?就他們倆?”
“娃兒寄在山下上學。”
正這時,聽到林子裏有瞿瞿的叫聲,他說是山雞叫,忙起身,進木屋裏取了一杆火槍回來,說去打了回來一會兒吃。我聽了感到新奇,要跟了去,他說山陡,路窄,弄不好會閃了腳,不讓去,讓我等著一會吃山雞就行了。
天,漸漸的暗了下來,幕色,漸漸的籠罩了山林。
空氣中,飄散出了香味,那是女主人在弄菜,從灶房裏飄出的香味,伴之,是鍋裏菜發出的茲茲和劈劈叭叭的聲響。
“咚……”就在這時,聽到一聲槍響,沒多少功夫,男主人已扛著火槍回來了,槍尖上挑著那隻山雞。衝我道:“好了,一會讓你嚐鮮,有山雞吃了。”他去屋裏放了槍,就剝山雞,三下五除二,他的動作很利索,一會兒,就弄好了,迷到灶房,讓他妻子炒。
天,全黑下來時,菜已弄好了。天上,布滿了星星,月亮還沒出來。男女主人,都極熱情地邀我進屋,在排滿了菜的桌子上坐下來。說是桌子不過是四個木樁上麵架了幾塊木板而已。
蠟燭,豆大的燈焰,在這小小的木棒屋內,卻極為地明亮,在從木棒縫兒透進來的風中,微微晃動,桌子下,女主人早已從灶洞裏鏟了好大一堆火,屋內,暖和的很。一坐下,男主人就給盅裏倒滿了酒,女主人也能喝酒,三個人就一齊拿了四下。幾杯酒下肚,心裏就暖烘烘的了,女主人指著每個碗裏的菜,讓我吃,野兔肉呀,鹿子肉呀,那活鮮鮮的山雞肉呀!味道鮮美極了,有的是第一次吃到,真讓人大開胃口,飽了口福。
就那麼吃著,聊著,不覺間,兩瓶酒已下肚,菜已見了碗底,酒已喝好了,飯也吃飽了,盡了興,才散。
夜,已不早了,便各自休息,他們去灶房睡,我睡這邊。人走了那麼多路,乏了,加上又喝了酒,一上床,便那麼香地睡去。
但,半夜時分,不知是山風凍醒了我,還是睡覺揀地方,醒來了,再睡不著,在床上翻來覆去,不如披衣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