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為什麼書記要偏偏選擇他做秘書呢?難道是因為書記對縣委辦所有的副主任都不信任?
李響發現,今晚的談話,劉翰清談笑風生,海闊天空,對梅州的現狀一點也不擔心。劉翰清問了李響的家庭情況,又問了一些李響在學校的學習情況,而對他在民政局的工作,一個字也沒提。大約半小時之後,劉翰清對李響說,李響,你就按項部長的要求,這兩天就來上班吧,我和項伯還有些事商量,今晚,你先回去,說不定還會有些應酬呢。
書記到底是書記,預見能力很強。果然,他說得沒錯,李響才走出咖啡廳,手機就響了,不熟悉的號碼,可一聽聲音,他全身一震,一個熟悉、甜美的女中音。曾經,李響為這個聲音魂牽夢繞。這聲音,已經很久沒有聽見了,現在突然聽見這聲音,李響的腦子裏馬上就想起了“岸邊擺柳連根動,園內吹花帶葉飄”這句詩。她是舒靜,一個風情萬種,細腰肥臀的女記者,梅州電視台的當家花旦。李響每次見到她,荷爾蒙就會陡然升高,隨之而來的就是一種強烈的,男人特有的反應和衝動。
李響記得,還是三年前,他在當團委書記的時候,他們經常可以見麵,見麵時會經常說一些帶點葷的玩笑話,但後來突然就來往少了,特別是李響到了民政局以後,就很少有機會見到她了,即使見到了她,也很少有機會搭訕。
“李響,祝賀你啦。你應該請客啊,我們幾個姐妹等著喝你的喜酒哦。”電話裏的聲音甜甜的,甜得有些膩人。
“……好的。”
李響不知咋的,喉嚨裏像是塞了什麼東西似的,平常利索的嘴巴,突然笨得像傻子,除了“好的”兩字之外,就沒有第二個詞了。他暗罵自己,二十八歲的大男人,難道還害怕一個女人不成?
李響想,她消息真快啊。突然,他意識到,這娘們身邊肯定不止一個人,心裏怪怪的,似乎有種醋意。
接完舒靜的電話沒三秒鍾,腦子裏舒靜的倩影還沒揮去,電話又響了。
這次是好友劉睿打來的,他先是祝賀,接著邀請李響去喝兩杯,他是人大辦公室主任,他與別人不同,劉睿始終是李響的朋友,在李響倒黴時,他一直沒有鄙視、輕視他。李響不得不接受這位朋友的邀請。李響在去米羅咖啡廳的途中,他接二連三地接電話,幾乎沒有停過。
李響這個小人物,片刻之間驚動了半個梅州城。
李響接了多少個電話自己也不清楚了。他沒想到,自己的升遷竟然被這麼多人關注,更沒想到,這消息的傳播速度這樣的驚人。
“李響,祝賀啊。”快到米羅咖啡廳時,一個蒼老而又富有激情的聲音把李響拉回了現實當中,這人,是李響的忘年之交,蔡叔培老師。他說,“棋盤為地子為天,色按陰陽造化全。下到玄微通變處,笑誇當日爛柯仙。李響,你終於坐到了對弈座位上,博弈之道,貴乎嚴謹,高者在腹,下者在邊,中者在角。今後就不再是紙上談兵了,希望你在官場博弈中,是一名高手,更希望你成為一名職業高手。”
職業高手。多麼高遠的期望。
蔡叔培老師是第一中學的退休老師,早年,被劃為右派,從京城下放來到梅州,雖然後來落實政策,摘了右派帽子,可以回京城,但他沒有回去,把根留在了梅州。他的一生愛好隻有兩個,一是下圍棋,梅州圍棋,數他第一。第二個愛好是研究古籍,其中對《墨子》、《道德經》有專門的研究論著。
李響既是他的棋友,又是他寫的著作的第一個讀者。
在李響的心目中,蔡叔培老師其實是個高深莫測的隱士。所以,李響稱呼蔡老師,不是普通意義上的一聲尊稱,而是內心對長者老師的敬重,他確實是他的學生。
突然,李響決定回家,哪裏也不去了,現在就回家!他回了一個電話,告訴劉睿,不去米羅咖啡廳了,隨即,他就把手機關了。
太出格,不見得是好事;太張揚,接下來往往就是清冷。四年前的經曆,他已經體念過,教訓刻骨銘心。
蔡叔培老師的教導還在他耳邊回響:“知其白,守其黑……知其榮,守其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