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常的恍惚著自己還是身在水月巷,轉身就會看見院中的海棠,牆邊的槐樹。
可是真的轉身,卻是身在異鄉,這裏是蘇州的白牆青瓦,柳樹成蔭。
過了這些時日,她總算是適應些了,不會再在阡陌小巷裏走迷了路,不會看著灰牆青磚的院子就想往裏進,以為那是十三哥為他們租下來的小院。
一片柳葉隨風飄落,從海棠紅的臉上輕輕的掃過,帶過一點點劃到皮膚的痛感。
海棠仰頭望天,天空中雲淡風輕,似乎是風平波靜的地方。
再收回目光,路過的乞討者依然那麼的多,衣衫襤褸,漆黑的手裏拿著豁了牙的碗,一個小乞丐看到她投過來的目光,馬上抓住了這機會,快步的邁著那細的隻剩骨棒的小腿跑了過來。
“給點錢吧,給點錢吧,我都已經餓了三天了。”
髒兮兮的臉上,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因為饑餓,他瘦的臉上隻能看出來眼睛了。
海棠紅回頭輕聲說了一句:“給他點錢吧。”
水仙的嘴就是一撅,老板還是這樣總是無故的發慈悲,也不知道現在的日子難,還以是為上海時候呢,那時有月例錢,有賞錢,有分紅錢。
現在在外麵搭台唱戲,從來都沒給過錢,隻剩個吃喝,連買個香胰子都得拿從上海帶來的老本來花。
看著海棠紅還盯著她,不情不願的拿出了一角錢來,遞過了去,小孩子樂的,直衝他鞠躬。水仙攥著錢的手,卻並不願意放開。
她這還沒鬆手,那麵又有兩個年老的乞丐看到了這麵有人施舍,快速的跑了過來。
水仙“呀”的一聲叫了出來,“老板,快些走吧。要不都來了。”
水仙慌慌張張的拉起了海棠紅,海棠紅回頭時卻看著那個孩子手裏的一角錢已經被一個年老的乞丐搶走。
又收到上海來的信。
戲班子還是不能開演,祁河對於她的逃走很是憤怒,不依不饒的架式。
易生說芩玉蘭去過一趟祁府,穿了新式的旗袍,還把頭發燙成了卷。回來說,事情她辦的差不多了,很快戲班子就可以重新開始演出了。
驕傲的不可一世的樣子。如果她真能成功的勾到了祁河,我也很高興,那樣的話,你就可以回來了。
隨信而來的還有一串紅豆的串珠,海棠紅拿了來來回回的摩挲。
她知道其中含意,此物最相思。
信也常出來看,看著那些文字,好象能感覺到當時易生在窗前端坐,手腕輕懸,握著竹管將那軟軟的筆尖遊走在白色的宣紙上的樣子。
海棠紅回了信,讓易生問候班主,讓他有了結果快點回信給自己。
心安下來,想念就不那麼甚了,換成了祈盼,天天心裏幻念著,來了信,自己可以回去了。
芩玉蘭的心思,她知道,她想嫁到有錢的人家做姨太太,太太是做不成的,她們的身份,大家心裏都是有計較的。
如果真的事成,那就算是兩全其美,也不算對不住她。
雖然有時心裏還是惴惴,必竟嫁到那些人家做姨太太,日子並不好過,一個男人,幾個女人分不說,還要被正室欺淩,性子懦弱點的還要被前麵的那些姨太太欺負。
看起來穿金戴銀的表麵風光,暗地裏的苦,隻有自己知道。
所以,海棠紅還是心裏不安的替芩玉蘭擔心。
水仙就撇嘴:“您就是瞎操心,她那個樣子的,她不欺負別人就算好了,還能讓別人欺負了她。您就放心吧,要是真能事成,她且得好樂呢。您都沒見,那時候祁少爺天天給您送花,要請您吃飯時候,她那表情,恨不成把您吃了,好代替您去呢。”
說完水仙嘲諷笑了一陣子。
海棠紅也跟著笑了笑,但是心裏還有些不安生,好象是因為自己把人家推到了火坑裏去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