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睹西岸的開礦采石,大大小小近百個,整天炮聲隆隆,放一個炮等於5級以上大地震。這種開礦采石,會造成地質結構改變,使滇池地下暗河塌方,暗河被封堵,滇池的地下水源就堵住了。水源一枯竭,那滇池可不就沒命了嗎?我急啊。
三萬多畝濕地水田全部改造成了旱地,用來造林。濕地等於肺的功能,成了旱地,自然淨化功能就消失了。
滇池是個高原湖泊(海拔1886米,周長150公裏),跟太湖完全不一樣。太湖處在大平原,海拔低,這就決定了兩個湖的性質完全不同。
平原性湖泊流域大,大江大河注入,相對來說,如果有汙染,幾個月或半年的雨水衝刷,水體就得到更換了;但滇池不是這樣,它基本是靠地下水補充水源,生態也更脆弱,一旦汙染,幾十年上百年也難以恢複。
到了今天,滇池水位下降,水質惡化,藍藻暴發,魚大量死亡,生態係統破壞非常嚴重。滇池的治理一直是黨中央、國務院的大事情,也是一屆屆本地政府的大事情。但是有的管理者缺乏科學精神,比如說,照搬太湖模式,那怎麼行?
滇池的三萬多畝濕地水田全部改造成了旱地,用來造林。你知道,濕地的功能就像肺的功能。濕地成了旱地,失去了生態功能,自然淨化功能消失,汙染不是越治越汙嗎?
造林的樹種,有的也不合適。比方說中山杉,這個物種不是生態係統中本來就有的,它是雜交品種,誕生到現在不超過30年,你怎麼就肯定它能治理汙染?說它是“吞食藍藻的治汙能手”,老天爺,它是樹,不是動物。樹種得遠,離湖岸幾十米、幾百米,怎麼吞食藍藻?都不知道那些專家是咋研究的。
我們專業知識沒專家多,但呆子都想得出來,這種樹長大後,很高大,一棵樹就等於一個抽水機,幾十萬棵樹向滇池抽水,這不是巨大的生態災難嗎?
還在滇池裏養水葫蘆,以汙治汙,越治越汙!我說他們是“磚家”、“賺家”,讓說啥他們就說啥,隻要有錢拿就行。
央視和昆明當地媒體連續報道了西山非法采礦的新聞,引起很大反響。昆明市政府給違法企業下了最後通牒。
我在西山當了25年護林員,上世紀80年代,盜伐者很多,他們一刻不歇地砍伐樹木,還拉攏我一起做這個勾當。我不答應,他們就威脅我。我這大腿上還有一道大傷疤,就是被那些畜生砍的。
我一不怕死,二不怕打,我是護林員,他們就是不能進入我的林區,不走,我就打,用石頭嚇唬他們。大腿被砍傷後,我一個人在山上弄了草藥包紮,現在還有七八厘米長的傷口。
後來我管人家開礦、辦廠、建房子,對手越來越強大了,以我個人之力,永遠製止不完。隻能靠政府支持,我先調查取證,然後去舉報這些違法行為。
2003年4月,我帶著《關於滇池、西山風景名勝區仍在慘遭破壞的情況調查報告》專門飛往北京,告到了環保部,還給中央電視台寫了舉報信。那年7月底到8月初,央視和昆明當地媒體連續報道了西山非法采石、采礦的新聞,在全國引起很大反響。昆明市政府在8月8日給52家違法企業下了最後通牒。
因為對滇池的熱愛,2004年,我被安置在滇池一家單位工作,專門巡湖,不料我幹到2006年8月就被人家給開了。我得罪領導了。我們頭兒在西山睡美人腳下建別墅,我們單位在滇池網箱養魚,我一起給告了。頭兒一怒之下,把我掃地出門,欠我的兩個月工資也沒給。
其實我也不想幹了。他們不允許我跟媒體接觸,這怎麼行?打擊滇池汙染,我靠的就是媒體。
我不反對發展開發,但是生態第一,環保第一,發展是第二位的。你要發展,首先要環保,環境都毀了,你發展個屁。
我不管你是誰,隻要你敢破壞滇池,我就敢和你鬥爭。
有個礦山老板揚言,誰把張瘋子撞死,他出100 萬元。我這個“滇池衛士”是壞人用野蠻方式鼓勵的結果。
觸犯了一些人的利益,近幾十年來,我被人威脅的日子沒有間斷過。
我現在住的地方是觀音山村。原來我的村子叫富善村,後來房子被拆,我沒有地方立足,隻好住在這裏,這房子三四百年了,經常漏雨。
我那個房子在2009年11月被拆遷了,說是滇池保護範圍。別人同樣也是這個範圍,房子魚塘被拆,得到高達上千萬、少至數百萬元的賠償。我的房子和魚塘被拆,沒有得到一分錢賠償。
有人說,拆遷是為了保護滇池,你不是“感動中國”的“滇池衛士”嗎?這次拆遷你就再做點貢獻吧。
你聽聽,這都什麼理!
我在外麵經常會被打,石頭,糞便,迎頭就砸過來。有一次,我被石頭打破了頭,血流如注。還有人往我家水井裏投毒、投糞便,毒殺豬、雞等家畜家禽,毒死了幾十隻雞。
2002年礦山老板還揚言,“誰把張瘋子撞死,我出100萬元,一切後果不用負責!”我現在右手殘疾,右眼失明,左眼視力0.1,可是我還沒死。我這條命,值不了那麼多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