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4章 我的父親王芳(2 / 3)

前些年,有略知一二的人找上門來,想把父親的經曆寫成小說,拍成電視連續劇,都被父親謝絕了。在諜戰片盛行的今日,人們認的是抓人眼球的劇情,而在父親一代人心裏,那是不能褻瀆的理想。

母親一看他的臉色,趕緊說:“沒事沒事,我們結婚,請表哥你來參加婚禮。”

1948年8月,這是一個美好的夏天,我的父親和母親舉行了婚禮。沒有酒席,沒有糖果,就是大家一起在機關食堂裏吃飯,以茶代酒。

這天,65團七連指導員支福田接到通知:立刻到保衛部去一趟。

支福田騎馬上路,不敢耽擱,心裏卻十分緊張,被保衛部找去談話沒好事,是因為自己的地主家庭出身?還是部隊管理出了問題?一路上心裏來來回回地琢磨,以至於站在保衛部長王芳麵前時,說話都有點哆嗦了。

我的母親也在一旁,一看表哥支福田的臉色,趕緊說:“沒事沒事,我們結婚,請表哥你來參加婚禮。”支福田這才放下一顆懸著的心。

也難怪支福田要緊張,這些槍林彈雨都不怕的人,就怕自己隊伍裏搞運動,整風肅反之類的運動,他曾親眼看到有人被叫去談話,就一去不回了。

1940年山東有過一次“肅托”運動,許多人被懷疑是反黨的“托派”分子。所謂“托派”,它的名稱來源於蘇聯領導人托洛茨基。那些沒有文化的“土八路”,可能連聽都沒有聽說過。

父親當時擔任四支隊鋤奸科長,也是支隊“肅托”運動的負責人。幾十年後,他依然記得,那些打仗不怕死的幹部,站在鋤奸幹部麵前時,竟然嚇得額頭冒汗,舌頭發僵。

有一次,從其他支隊轉來幾份揭發材料,檢舉一名營級幹部的“托派”行為,我父親親自審問。

那人大概是過分緊張,說話顛三倒四,一會兒承認自己是“托派”分子,一會兒又推翻。父親那時年輕性急,很是惱火,打了他兩記耳光,說:“簡直是胡鬧,不是‘托派’為什麼要承認?”後來經過仔細甄別,根本沒有“托派”問題。

當時很多地方的“肅托”擴大化,傷及許多無辜者,但四支隊沒有讓一個同誌受到無辜傷害,這也是父親晚年回憶中,最欣慰的一件事。

新建了一百多個以警衛為目的商業點,可以說,公安廳在西湖邊布下一張安全網。

在公安係統,任浙江省公安廳長多年的父親被稱作毛主席的“大警衛員”。主席很喜歡杭州,一生來杭州50多次,有時一住好幾個月。主席每次來到杭州總是說:“到家了!”

當時規定,省委領導“不接不送,不叫不到,不給不要”。每次主席來杭,都是我父親和幾個警衛人員去車站接送,警衛和日常事務,也都是我父親負責,省裏從不插手。常常一連幾天機關裏看不到他這個人,有知道內情的老部下就朝西湖南岸的汪莊看,那根大煙囪冒煙了,準是有人來了。

多年以後,我跟父親在汪莊散步,走過一個尖尖的塔,他告訴我,這是一個煙囪。這個煙囪特別大,高高的,它一冒煙,人家就知道汪莊有人來了,所以我把它改成了塔,這樣別人就不注意了。

解放初,警衛工作條件很差,基本就是“一杆槍、兩條腿,憑著一顆赤誠心;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保證首長的安全”。

解放初的西湖邊,治安堪稱複雜,許多寺廟裏有隱藏的國民黨特務,許多茶室和商店由流氓混混把持。為了確保安全,當時用贖買的方式將西湖風景區裏的主要商店、茶室收歸國有,新建了一百多個以警衛為目的商業點,挑選了數百個退伍軍人、積極分子,經過培訓後去做營業員。

可以說,公安廳在西湖邊布下一張安全網。

主席登山有個老習慣,不走回頭路。上到五雲山頂,天似乎一下子就黑了。

西湖群山是許多杭州人的最愛,但諸位有所不知,最早的爬山愛好者中有一位領袖———毛澤東。北高峰、玉皇山、五雲山、獅子峰、天竺山? ?他幾乎把西湖周邊的山都爬遍了。有詩為證:“五雲山上五雲飛,遠接群峰近拂堤。若問杭州何處好?此中聽得野鶯啼。”

警衛工作,看似都是些吃喝住行的小事,但主席身上沒小事。幾乎每一座山我父親都親自走過一遍,以防主席突然興之所至。

主席爬山從來是隨性的。一天下午,主席從辦公室裏出來,說要出去走走。此刻已是4點半了,往哪裏去?父親決定到錢塘江邊的錢江果園去,正是梨花盛開的季節,路不遠,山不高,可以趕在天黑前回來。

主席有個老習慣,不走回頭路,我父親早已根據主席的習慣計劃好線路,從果園的西側上,東側下,打道回府,6點鍾可以到家。

父親在前麵帶路,正要下坡,主席停住腳步,笑著說:“要回家?還早啊!”說著邁開大步,興頭十足地朝獅子峰方向走去。誰敢掃主席的興哪,大家隻好緊跟。主席一高興,路就走遠了,一直走到了獅子峰的山頂。那裏有幾千畝茶山,端的是茶香醉人。主席停不下腳步了,又朝著五雲山方向走去。父親知道壞了,五雲山海拔300多米,上了山,若是不走回頭路,那下山的路可就長了。

果然,上到山頂,還沒等照相,太陽就落下了,天似乎一下子就黑了。主席卻還說,“不忙。”悠悠然地點起一支煙,俯瞰著蒼茫暮色。說不定就是這會兒,主席有了前麵那首詩的腹稿。

我父親表麵不動聲色,心裏已是開了鍋,心想,山下不知怎麼亂呢。

到了6點,該吃晚飯了,可是主席不見了。問羅瑞卿,問楊尚昆,誰都不知道。派出幾路人馬尋找,沒有任何消息,這兩人是急得直冒冷汗。

那一刻,山上的人正從五雲山朝著天竺山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