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大戲初開 (1)(1 / 3)

冷。

身體不斷下沉。

水灌進鼻腔,像一把生鏽腥臭的鐵鉤,從鼻內直插入腦後,翻攪著顱內柔軟溫熱的腦漿,引起一陣尖銳、直衝百彙穴的刺痛。

窒息,胸腔快要爆炸,下意識張嘴,掙紮著想要呼吸,卻灌進更多水,肺裏的空氣排出,眼前浮起一長串白色氣泡,耳畔聽見咕嚕咕嚕的冒泡聲。

水下能見度極低,眼前浮著不明的褐色絮狀物,一尺開外,全是望不穿的灰綠色,仿佛能從中伸出隻泥濘的手,狠狠掐住她的咽喉。

她想,她是死定了,她不會遊泳,車子失控衝下來時,她的腦門又在方向盤上磕了一下,身體使不上勁,隻能眼睜睜地跟車子一起下沉。

但她不想死,她還這麼年輕,未來還有無限長的好日子在等著她,父親說要送她出國留學,去學她最愛的珠寶設計,以後她要成為國際頂尖的設計師。而且,她還沒有談過戀愛,甚至連可以讓她暗戀的人都還沒有遇到。她不想就這樣死去,她還想遇見自己的愛情,遇見那個將來能讓她心甘情願為之洗手做羹湯的男人,和他攜手,共度一生。

於是,她本能地、恐懼地張大了眼睛,希冀能看見神的出現,但耳邊除了腥澀的湖水不斷灌進她喉嚨的聲音,一片死寂。

誰來,救救她?

失去意識之前,在那抹晦澀厚重的灰綠色裏,她看見了一抹白,好像有誰,在朝她遊過來。她看到一張模糊而熟悉的臉,跟著來人微笑地伸出手,卻冰冷地扼住了她的喉嚨,嘴邊幻化出一抹獰笑,似是要將她掐死在這湖裏……

林夕從噩夢裏驚醒過來,冷汗涔涔。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她又開始反複做同一個夢,夢境的大部分都和十年前一樣,隻是末尾那雙手,曾經將她從死亡線上拉回,如今卻想要殺死她。

人說反複做同一個夢,是現實即將來臨的前兆,她不知道這是否預示著什麼。

稍微平順下呼吸,她眼角餘光瞥見,床側空蕩蕩的,之前還睡在上麵的人,現在已不知去向。

趿拉拖鞋下床,推開臥室門,斜對麵書房虛掩的門內,透出一點兒微光。林夕安靜片刻,輕手輕腳地走近,從約一掌寬的門縫往裏看。

沒開燈的房間,向南正背對著門口,麵前是偌大的電腦外接顯示屏,屏幕上一張老照片,青蔥稚嫩。紮著兩條小辮的少女,麵對鏡頭顯然有些害羞,擰巴地將手背在身後,頭微微地斜垂著,黑發白衣,淺笑的唇邊兩個梨渦。

林夕心髒瞬間收緊,胸口漫起鈍痛。十年時間,一載韶華,足夠水滴石穿,足夠一個籍籍無名的毛頭小子成長為今日地產界首屈一指的大亨,卻不夠拿來忘記一個人。

素淨的指尖碰觸到厚重的木門,本欲推開,猶豫再三,還是輕顫著將手收了回來,轉身離去。反正他和溫暖都不可能在一起,他要思念溫暖,就由他去吧。

況且,她不敢去質問那個顯而易見的問題:為什麼他要在深夜懷念溫暖的照片?是偶然的心血來潮,還是,他根本就沒有忘記過她?

問不出口,轉身逃避,隻因為自己害怕聽見答案,害怕聽見他說他自始至終,唯一深愛著的女人,從來都是溫暖,不是林夕。

次日清晨,天蒙蒙亮,林夕便習慣性地睜眼,長時間養成的生物鍾,令她想貪睡都難。

向南已經回到床上,背對她而眠。這些年來,他始終保持這樣的睡姿,在兩人之間硬生生築起一道無形的牆,將她阻隔在他的世界之外。

室內光淺,林夕盯著他安靜疏離的背影,良久,朝他的方向挪了挪身子,纖細的手臂環上他腰間,臉埋進他寬厚的脊背,深吸一口氣,都是他的氣息,真實的,鮮活的,她這才放下心來。

盡管和往常一樣,他沒有任何反應,堅實的脊背像一道無法翻越的城牆,硬生生將她隔離在他的世界之外,但這觸手可及的擁抱,證明他真的在她身邊,這就夠了。

鬆開向南,林夕起床做早餐,熟練地開火,架鍋,倒油,打蛋,嫩黃的蛋心在清油中滋滋作響,旁邊的咖啡機裏,逸出陣陣濃香。

向南在生活上是極好伺候的人,他隻喝一種口味的咖啡,隻戴固定款式的腕表,隻中意一個顏色,還有,他隻愛一個女人。

林夕曾經試圖改變他,哪怕一個習慣都好,但她被他的冷漠撞得遍體鱗傷,結果還是徒勞——不被認可的人,連影響他的資格都沒有。

客廳傳來腳步聲,以及椅子拖動的聲音,林夕趕緊倒上一杯咖啡,把早餐放進托盤端出去。向南已經在餐桌落座,看見林夕從廚房出來,隻麵無表情地掃了她一眼,又低下頭去看平板電腦上的新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