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夕將餐盤放在向南身前,擺好,咖啡杯放在他慣用的位置,嘴角飛起笑容,神采奕奕地說:“我跟你說哦,昨天我突發靈感,設計出新的項鏈款式,吊墜的主體采用檀香扇造型,鏤空花紋,玫瑰金做主材,扇麵上鑲碎孔雀綠寶石,看起來既複古又典雅。”說著“噔噔”地跑去畫室,將草圖拿出來,獻寶似的遞到向南麵前,“好不好看?”
向南端起咖啡微呷一口,然後放回原處,視線未曾離開過屏幕,敷衍地“嗯”一聲,算作回答。
林夕有些失落地收回稿紙:“你都沒有看就‘嗯’。”
向南沒再理她,自顧自地吃起早餐來,林夕心知擰不過他,微歎口氣,把設計稿收起,在他身邊坐下:“昨天你回來那麼晚,我們都沒說上話,我隻是想讓你知道我開心的事。”
向南抬頭看著她,溫潤的眼眸裏淨是疏離:“我說過,我不關心。”
林夕安靜須臾,剜他一眼,嗔道:“好啦,我知道你不關心我,那我關心你總可以吧?今天晚上你回來吃飯嗎?想吃什麼待會兒我去市場買。”
“我的行程請你去問我秘書。”向南嘴角微勾,語帶嘲諷,“她不早就是你的人了,又何必多此一舉來問我?”
林夕不否認,厚著臉皮道:“聽你親口告訴我,感覺總是不一樣嘛,再說男女朋友不都是要每天交換彼此的行程嗎?”
向南眉峰微微蹙起:“我們隻是工作關係,在一起是為解決生理需求,你需要我重申多少次?”
林夕繼續厚著臉皮笑:“那是你的理解。在我眼裏,你就是我男人。”?
十八歲那年認識向南,到現在已經十年。十年,一個女人最珍貴的時間就像水那樣流逝,連埋在河床的石頭都會被磨得圓滑,然而柔軟的人心依舊那麼鋒利。
向南修長的手指在桌麵輕叩兩下,隨即垂下視線,不再與她爭辯——她父親是現任帝京商會副會長林澤平,家境優渥,加之她自身才貌雙全,堪稱完美。也因此養成她爭強好勝的性子,與其跟她逞口舌之快,倒不如置之不理。隻要她不公開他們的關係,私底下她要怎麼想,他都無所謂。
用完早餐,略作收拾,向南準備去公司。林夕在玄關攔住他,無尾熊一般抱上他的腰,仰著那張過分美麗的臉,秀發如瀑布垂下,發尾海浪一樣卷,野性又難以馴服。
“我要一個Goodbye kiss。”林夕笑顏如花,眼尾帶著貓的狡黠。
向南睥睨著她,神情冷淡,既不說話也不動作。林夕已經習慣了他這樣的反應,腳一踮,朝他吻去。向南臉微微一側,紅唇印在他的臉頰上,林夕心中懊惱,又沒吻到,向南卻已經推開她,徑直走入電梯。林夕看著門合上:“路上小心。”
他從不曾主動吻過她,不管是在日常生活中,還是在最親密的時刻。他說過吻代表愛情,他不愛她,所以不會吻她。
2000年初,全國房價迅猛上漲,核心城市的價格已經漲到老百姓不吃不喝,存錢十年才能負擔的程度。
隨後,房地產市場飽和、泡沫、崩盤等言論四起,一時間迷霧重重,人心惶惶。
然而向南就是在這麼混沌的時刻,毅然投身房地產開發市場。彼時他剛二十五歲,燕華大學建築係保送生,碩士學曆,除了精明的頭腦,其餘什麼都沒有,沒有錢,沒有背景。然而十年的時間,他硬是在已經大鱷雲集的市場裏殺出一條血路,仁恒實業成為全國房產行業市值最高的公司,他本人也位居各大富豪排行榜榜首,成為各路媒體競相追捧的對象。
帝京,CBD商圈中心,仁恒總部,頂層。
從寬大的落地觀景窗望出去,輕而易舉,便將整個京城盡收眼底,如同站在雲端,與日暉比肩,俯瞰底下浮世眾生。
向南靜立窗前。他是當代最炙手可熱的傳奇,短短十年,便站到金字塔塔尖,然而沒人知道,要得到這一切,他需將自己化作魔鬼,那扇華麗腐臭的名利之門,方能被推開。
凝望天際那一抹灰白,他沉默了很久。他素來頭腦清明,行事果決,算無遺策,今天,卻難得猶豫起來。
窗外城市正在漸漸蘇醒,朝陽從那抹灰白中一躍而出,金色絲線頓時穿過層層霧靄,落在他正對著的落地窗的電腦熒幕——上麵是張新聞照片,身形瘦削的男人,擁吻著懷中的白衣女子,地點在京郊某別墅門前。光線晦暗,畫質不是特別清晰,但足夠讓人認出那男人的身份——朗廷酒店總裁,傅夜司。
而新聞標題上,赫然兩個加粗加紅的大字:外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