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眼角餘光裏,瞥見個人影,她側頭一看,向南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了,站在離她不遠的地方,正用一種若有所思的表情望著她。
林夕一怔,不知道他什麼時候站在那兒的,也不知道她和邵孟的對話他聽到多少。下意識地就從椅子上站起來,她囁嚅了下嘴唇,卻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明明是恨他的,恨他怎麼能這麼鐵石心腸,對她的付出全視而不見,恨他總是看著另一個女人,卻看不見站在他背後,那麼痛的自己。
然而為什麼,她還是隻為他感到心痛?看見他臉上的疲憊和辛苦,她還是想陪在他身邊?
邵孟坐在位置上,和向南的視線在空中相撞,神色坦然,無所畏懼。他告訴林夕的都是事實,既然是事實,就談不上挑撥,也不會心虛。
向南看了邵孟一會兒,再看向林夕,一言不發地回了臥室。脫下西裝外套扔到床上,他煩躁地扯開領帶,胸口無端有些發悶。什麼叫其實她也累了,不想再愛他了?
他根本從來沒有求過她愛他好嗎!現在搞得自己跟受害者一樣,真是讓人氣不打一處來。
吐出口悶氣,他下意識地在臥室裏走來走去,像受困於籠的獅子。誰稀罕她愛他?不愛更好,反正他也不愛她,兩人在一起就是互相利用的關係,他得到她的人脈,她得到仁恒價值百億的股票。這種簡單的利益關係他最鍾愛,無所謂誰虧欠誰,分開時才能斷得幹脆利落。
思及此,他深吸口氣,情緒逐漸平複下來。眼下最要緊的私事,就是處理溫暖的離婚。
林夕把喝過粥的空碗撿到廚房,邵孟已經卷起袖子,站在流理台邊洗菜板和刀具。
“我來洗。”林夕感到不好意思,飯是人家做的,總不能碗也讓人家洗吧。
“不用。”邵孟用眼神示意她,“把碗擱那兒,你去客廳歇著。”
每到這種生活瑣事,邵孟就很堅持,林夕直接放棄跟他爭了,將碗放到流理台邊。
轉身準備出廚房,忽然又想起什麼,她折返回來,打開電飯鍋的蓋子看了看,裏麵還剩下一碗粥的分量,便拿勺子舀到小碗裏,對邵孟說:“我跟向南之間的事,要是我爸爸問起來……”
邵孟打斷她,雖然不情願,但還是點了點頭:“我知道該怎麼說。”
“謝謝。”林夕輕聲道,接著幾不可聞地歎了口氣。她和向南這樣的狀態,根本不敢讓她爸爸知道,不然就麻煩了。
端著粥到向南的書房,還沒走到門口,她就聽見他在打電話,大概是打給他們公司的法務,谘詢起訴離婚的事。
林夕的腳步頓了頓,想也不用想,這是他幫溫暖問的,如果要起訴離婚,也就代表傅夜司本人是不願意離的,換句話說,這件事一時半會兒,還解決不了。
等到向南打完,她才端著粥進去,看見他微皺著眉頭,似乎心情不是很好。她忽然覺得他和她一樣,都很可憐,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愛別離,怨長久,求不得,放不下。
他和她,可不都是求不得,放不下嗎?
向南見她進來,掃了她一眼,看她手上捧著粥碗,便說:“我不餓。”語氣雖不熱絡,卻也不似往常那麼冷淡煩躁。
林夕將碗放在他的書桌上:“待會兒要是餓了,自己熱來吃吧。”說完就靜靜地站著,望著他。
向南見她還不出去,眉毛一揚:“有事?”
林夕扯出個笑:“我剛才不小心聽見你打電話,在問起訴離婚的事?”
“這跟你無關。”向南語氣下意識地就惡劣起來,她總能輕而易舉地讓他感到煩悶,“你能不能少管我的事?”他本來就有些不痛快,想不出傅夜司到底為什麼不肯離婚,如果他不肯和離,溫暖想要順利解脫的概率就小了很多。起訴離婚雖說是一種途徑,但是難免會將溫暖推到媒體的風口浪尖,加上又是他從中協助,指不定他倆被捕風捉影成什麼樣子,對她的名譽會有損害。
林夕垂下眼,沉默了會兒,跟著又揚起視線,筆直地望進他的眼睛,語氣透著堅定:“我想談談早上那件事。”
向南坐靠在書桌邊緣,修長筆直的腿籠在西褲裏,交疊於前方。他現在的視線和林夕齊平,抄著手仔細審視她,覺得她似乎有哪裏不一樣了,至少看著他的眼神裏,沒有了以前那種小心翼翼,清透幹淨得發亮。
他本來還有點兒不耐煩,現在卻無端地有了些好奇:“談什麼?”
林夕也不知道怎麼就有了力量,能夠這樣坦然地和他對視。她想大概是因為她第一次在人前承認自己累了。以前再累再想放棄,都在心裏告訴自己咬牙撐過來,堅持就是勝利,但現在說出了口,好像就不一樣了,似乎已經接受了無論她怎麼做,向南都無法愛上她這個事實。既然如此,她又何必小心翼翼,何必害怕惹他不高興?如果真要算計,她還真不虧欠他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