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卷 第10章 第10章 崩壞的最惡(吞食的罪惡)(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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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見。

沒有下次機會了。

1

死亡.

來試著思考,有關死亡這回事吧。

廣義而言,存在於這個時間上的所有存在中,能夠『不死』的物質,並不存在。無論生物或非生物,一切分子構造,最終都會在不知不覺中抵達『死亡』。任何人,任何東西,都沒辦法逃脫這項法則。毫無例外地,全部都會走到『死亡』這一步。甚至讓人不禁懷疑,難道一切生命,都是為了『死亡』而存在的嗎?我們的思考隻所以會停滯在此,是因為認定『死』絕不等於『無』。至少這樣的想法——是人們,是人類,一直以來麵對死亡的基本概念。

當中的極致,便是宗教。

為『死亡』,提供了意義。

為『死亡』,提供了後繼。

提供了死後的複活。

無論死後的複活。

無論在醫學上或哲學上,針對克服死亡的人,都有著共同的信仰。沒錯,誰都害怕死亡,能夠輕鬆看待死亡的人,想必對『死』還沒有正確的認知——以為隻有自己不會死,懷著錯誤的確信。

又或者,真正擁有,不死之身。

然而,人類終究,免不了一死。

這是遊戲規則。

永生不死是一種——犯規。

在名為時間的遊戲當中——違反遊戲規定。

然而,那又是什麼樣的心情呢?

能夠永遠地活著——長生不老。

如果無止境地持續下去,遲早也會難以忍受的不是嗎?如果沒有設定終點的話——人終究會感到疲憊的不是嗎?正因為是百米賽跑,才能夠全力以赴地衝刺——倘若沒有確定的目標也沒有所謂的終點的站,根本就沒辦法盡全力衝刺。俗話說凡事都要有始有終,正因為有始有終在,人才能夠下定決心,才有辦法開始向前邁進不是嗎?

老實說。

老實說,大家真的都,不想死嗎?

人生真的,那麼快樂那麼有趣嗎?

我並不這麼想。覺得什麼時候死都無所謂,死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從前的我,對於生與死之間的差別,向來沒有明顯的區分。沒錯,當時的我——尚未和紅色製裁或橙色種子或藍色少年相遇,也未曾見過妹妹。當時的我——不知生也不知死。

不知生與死。

當時不知生死為何物的我,是強者。

不知道什麼叫做終點的我,是強者。

正因剛強——所以柔弱。

不死之身。

倘若被賦予了這樣的生命,將會如何?

一旦終點消失的話。

如果被賜予永恒的的生命,人類將會如何改變?對痛覺越來越遲鈍,停止戰爭,諸如此類,想必會放棄許多事情吧。原本在生命有終點時認為很重要的想法也會不在乎地舍棄——

想必會死氣沉沉地虛度光陰吧。

千真萬確到,絕非戲言。

沒錯正是如此。

當時覺得死也無所謂,認為生命根本不重要的我,確實都是這樣子虛度光陰。不知生也不知死的我,既然對死亡不以為意,等於死亡這件事情從一開始就不存在,自然也就沒有區分生死的必要。

我不屬於這個有生有死的世間。

因此——

就算做了什麼,結果仍舊不變。

是最弱,也是最強。

是最強,也是最弱。

此外,還有一點可以斷言。

我是——最惡的存在。

這一點,直到現在也,沒有改變。

仿佛活著其實已死。

仿佛死去卻還活著。

想要忘記自己還活著。

試圖遺忘自己還活著。

對,總而言之便是如此。

正因如此,所以必須遵守遊戲規則。

認識死亡,獲得死亡,捕捉死亡。

與死對峙,與死決鬥,與死對決。

死亡可怕嗎?

即使害怕,也要正麵迎戰。

將死亡,完全吞噬。

這就是,本篇故事要說的。

隻要有死的覺悟,便能置之死地而後生。

「……差不多了吧。」

我拿出了手機,最後一次,確認時間。

熒幕上顯示的月曆。

八月十九日,星期五。

晚間——十點,五十五分。

牆上的古董鍾,也指著相同的時刻。

我關閉電源,將手機放在矮桌上。盡管哀川小姐叫我隨時保持聯係,盡管不用說我也知道這樣做才是正確的,盡管如此——卻還是不希望,遭到無謂的打擾。不希望參雜任何,不確定的因素。否則這麼一來,準備好的舞台,就前功盡棄了。

「………………」

我仍舊和昨天一樣,待在木賀峰副教授的研究室——前.西東診療所的,會客室裏。獨自一人,連電燈也沒開地,端坐在墊子上。

這段時間都沒有,回過古董公寓。

昨天在那之後,我前往京都禦所,和哀川小姐徹夜長談——討論有關小姬的事情,以及接下來的預定計劃——然後我又,直接回到這裏來。

假如回去古董公寓,可能會動搖決心。

沒錯——我是,很軟弱的。

容易因為一點小事,就意誌不堅。

即使已經確定了答案,隻要發現還有另一種相反的解讀方式,立刻又會回到原點。就是這樣子,優柔寡斷,脆弱膽怯,見風使舵,隻擁有些微薄弱的意誌力。

實在是——真正的,無地自容。

窩囊也要有個限度。

這樣子——有辦法貫徹到底嗎?

疑問的聲音,從內心深處不斷湧起。

你真的明白,自己正準備要做什麼嗎?如果真的明白,應該不可能還這麼輕鬆自若好整以暇才對,難道不是嗎?你隻不過想要,出風頭耍耍帥而已不是嗎?

永遠渾渾噩噩地。

曖昧不清的態度。

甚至連自己是活著還是死了都不清楚。

這樣的你,能夠作戰嗎?

「…………」

——笑話。

我才不會,去作戰。

不會去,一決勝負。

無論勝利或敗北——都隻是在為下一手棋做布局。

有贏就有輸,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沒有全盤皆勝的人生,也沒有滿盤皆輸的人生。連戰連勝的人隻不過是沒察覺到自己曾經失敗,而屢戰屢敗的人也隻不過是沒發現到自己曾經獲勝。純粹隻是強者不知道什麼是弱,弱者不知道什麼是強罷了。

我是弱者,絕對的弱者。

然而,一旦對「弱」有所自覺——

「那麼,就算不必達到棋士的程度,也無妨吧。」

記得以前,曾經聽誰說過,在現代社會當中,沒有比將棋或圍棋的職業棋士更懷才不遇的存在了。這些人隻能將自己舉世無雙的驚人頭腦,運用在棋盤上。假如生在不同的世界,,那種媲美「軍師」的能力——甚至能夠輕而易舉地,撼動天下。

但是——

這點其實,每個人,都一樣。

包括隻能成為後繼者的木賀峰副教授。

包括不死之身的圓朽葉。

包括小姬,和理澄,以及出夢。

要說時運不濟,的確時運不濟。

要說懷才不遇,的確懷才不遇。

至少,和我不相上下。

「——然而,她們絕對不會希望……從我這樣的人身上,得到憐憫吧。」

她們,並未死去。

她們,曾經活過。

讓無趣的世界,變得有趣——

「叮——咚——」

電鈴聲傳來。

我正準備確認下時間,又想起手機電源已經關閉了,因此抬頭看向牆上的古董鍾。十一點整。

「………………」

呼。

出乎意料地,非常準時。

沒聽見開門聲。

也沒聽見脫鞋的聲音,或穿過走廊的聲音。

這點程度的聲響——大概可以輕易掩除吧。

沒過多久,紙門就刷地一聲,被用力打開。

「……嗨。」

我率先出聲,打了招呼。

並沒有,先發製人的打算。

想也知道,那是行不通的。

「——咦?」

拉開紙門的「他」——

匂宮出夢,一臉疑惑地歪著頭。

「為什麼你會在這裏?」

2

出夢按照慣例,穿著束縛衣出現。

貼身皮褲配上短窄的皮夾克,夾克底下什麼也沒穿,骨骼線條清晰可見。肌肉偏少的纖瘦體型,隱約可見雪白的肌膚和微微隆起的胸部。沒有穿褲子,赤著一雙腳。這樣看上去——如此這般,穿著完全貼身的服裝一看,便可以清楚發現到,原本隱藏在束縛衣底下的雙手十分修長,與出夢的矮小身軀顯得非常不搭調。

那胳臂。

那手腕。

那指尖——

「嗯——?這可奇怪了——我是被『死色真紅』叫過來的——她應該已經先到了才對啊。」出夢反映誇張地,一副由衷感到困惑的模樣說道:「那個紫木一姬似乎跟『死色』關係匪淺,她說要找我報仇——」

「哀川小姐是我的女朋友,正在熱戀中喔。」我轉動身體,與出夢正麵相對,「你也太狀況外了吧,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想法。你以為自己有資格直接跟她相見嗎?不管電玩也好小說也好或者什麼東西都一樣——在挑戰大魔王之前,都先要過中魔王這關啊。」

「………………」

出夢用不屑的眼神看著我。

仿佛無言以對的輕蔑表情。

「……所以,你就是中魔王?」

「正是」

「喀哈哈哈哈!」出夢以高分貝的音量狂妄大笑。「這麼弱的中魔王,我還是頭一次見識到,就連小庫巴{注:《超級瑪麗》係列當中的敵人,大魔王庫巴(烏龜)的兒子。}都比你強吧!」

「……我沒什麼好反駁的。」

「……哈,哈哈哈。啊啊——原來如此,你也是一樣,因為那個女孩子,紫木一姬被我殺了而感到憤怒嗎。唉呀,關於這點我確實很過意不去——畢竟是我打破了和你之間的約定哪。」

打破彼此之間的約定。

言下之意,要道歉的隻有這件事情。

至於殺死小姬的部分——

完全都,不當一回事嗎?

「坦白說——鬆了一口氣。」我無視於大笑不止的出夢,自顧自續道:「嗯,雖然覺得幾乎不可能——不過之前也曾經擔心,萬一是理澄來赴約的話該怎麼辦,畢竟這種可能性——也不完全是零啊。」

「——唔,的確,說得也對……啊,所以換言之——」出夢說:「不隻『死色』,包括你也已經,識破我們兄妹使用的伎倆了。」

「沒錯。」我點點頭。「應該說,是由我先察覺到再向哀川小姐提出看法的——其實,假如哀川小姐從一開始就參與整起事件的話,想必誰都不會死,可以平靜地落幕吧。」

「先鄭重聲明——」

出夢理直氣壯地,臉不紅氣不喘說道:

「你把矛頭指向我,是不是恨錯對象啦?可別模糊焦點,『死色』也就算了,幹嘛連你也來湊熱鬧。殺死木賀峰約跟圓朽葉是狐狸先生所委托的任務——職業殺手動手殺人,有什麼不對?當你拿槍殺人的時候,能怪那把槍不對嗎?刀子傷了人,是刀子的責任嗎?這說不過去吧。」

「……可是,小姬不一樣。」

「啊啊——那個小鬼,的確不是我執行『殺手』任務的目標,但是——」出夢說:「話雖如此,一旦生命受到威脅,基於生物本能,也至少保命要緊啦。」

「…………」

「……沒記錯的話,『自保』應該不在我們約定的範圍內吧?有關這種事,我可絕不含糊。」

「……也對。」

果然——是這麼回事嗎。

果然是這樣沒錯啊。

昨晚和哀川小姐經過徹夜長談,最後達成一致的看法。雖然也有其他可能性,無法妄下斷言——但現在看來,果然飛雅特和KATANA,以及Z跑車的輪胎,都是小姬去破壞的。

小姬這笨蛋。

然而整件事情,該罵笨蛋的並非隻有小姬一個人而已。哀川小姐不該指派小姬擔任我的貼身護衛——我也不該接受她所提的建議。

而且不管輪胎爆了或怎樣,當時我就算翻山越嶺也應該回古董公寓才對。

小姬她——原本是一名狂戰士。潛意識裏擁有著好戰的特質,麵對近在眼前的「敵人」無法置之不理——是被以這種方式,訓練長大的。這件事情,我和哀川小姐,明明都知道得非常清楚,明明都心裏有數。對於近在眼前的「匂宮」「食人魔」,小姬絕對無法置之不理——這點我們明明都很清楚。

因為小姬的使命感太過強烈。

尚未完全——擺脫習慣。

過去培養的,壞習慣。

戰鬥本能

「話說回來——小姬為什麼會發覺你是『匂宮』的殺手呢?——照理說已經取了假名,而且理澄在小姬麵前,應該也表演得很自然沒有露出破綻才對啊。」

「是憑著氣息吧。」出夢說:「你不知道嗎?殺人者身上,都會沾染血的顏色跟腐臭的氣味——我當時,不就是看穿了紫木一姬『殺人者』的身份嗎?既然如此同理可證,你怎麼肯定她不會反過來看穿我?」

「——原來如此,了解,」

「——講是這樣講,但有一點也要提醒你。」

結果出夢有,繼續往下說道:

「我之所以必須有理澄搭配,就是為了防止被看穿,這點可千萬別忘記啊。隻要有理澄存在,我們兄妹倆『職業殺手』的身份,就不可能會露餡。」

「…………」

「換言之,要怪就怪我跟你太不小心了。並非理澄的緣故,也不是紫木的關係——而是因為,我跟你都太多嘴啦,我當時既不該到中庭去——你也不該,對紫木透露任何隻字片語。」

我?

不對——我應該徹底隱瞞過小姬了啊。

關於和出夢或理澄的事情,我應該完全沒有告訴過小姬才對。

……話雖如此——

卻不見得完全沒有表現出不自然的態度。也許在小姬看來,光是我主動向她打聽有關『匂宮』的事情,就已經十分明顯了。

「所以說——終究還是,我的責任嗎。」

「這個嘛——反正本來就沒辦法用玩笑話敷衍了事,畢竟是謊言無法遮蓋的真實。唉呀呀,不過沒想到紫木也不是笨蛋,居然擁有超乎水準的洞察力呢。」

「…………」

沒錯——這點我也,疏忽了。

小姬或許的確是個笨蛋——但卻擁有卓越的戰鬥直覺。再加上,小姬非常善於說謊。並非擅長,而是如同我操弄戲言般,已經成為小姬的處世之道了。這點在六月的時候,應該也早就充分明了才對。不讓別人察覺到她的察覺,對她而言是極其自然、輕而易舉便可虛構的假象——

「話說回來,真不愧是強敵——我也並非毫發無傷哪。畢竟自己也沒有跟『琴弦師』交手過的經驗,而且那小鬼——作為戰士的能力實在非比尋常,即使和職業級的相比較也毫不遜色,堪稱高水平了喔。她究竟什麼來曆?搞不好是狐狸先生知道的名人咧。沒想到我的對手居然還會出現琴弦師這種人物——差點亂了方寸呢。」

「可以告訴我詳細經過嗎?」

「詳細經過?啊啊,這個嗎,很抱歉,沒有什麼詳細經過可言。就隻是那小鬼和理澄獨處的時候,雙方約定好半夜到中庭去單挑而已。既然遭到挑釁——我們就,沒有拒絕的理由。」

「…………」

「因為那個小鬼觸及了『關鍵字』,所以我才主動現身——進行戰鬥。」

「……原來如此嗎。」

所以說——當時朽葉來通知我使用浴室,在我剛踏出房門沒多久事情就發生了嗎。假定是這樣的話,後來在樓梯口與她擦身而過,時間上也符合。當我結束和木賀峰副教授的談話,回到房間裏麵時,小姬早已經不在床上了嗎。

小姬。

那時候——小姬她,究竟在想些什麼呢?是認為自己,一定還能再回來嗎?或者是——不,算了,這種東西想再多也於事無補。再想下去,萬一果真如我所想的話,未免太殘酷了不是嗎?

「我們所屬的世界慣於用暴力解決事情,是建構在暴力基礎上的究極和平主義。假如那小鬼打贏的話,我們就要消失在你麵前——這是決鬥時她所提出的條件。本來我也沒打算對你們出手啊,之前已經說得很清楚了——偏偏那個小鬼,完全不肯把話聽進去。」

「沒辦法,她是個很頑固的丫頭呢。」

「一點也沒錯。像那種完全不聽取敵人意見的家夥,絕對活不長久——咦,人好象就是我殺的嘛?喀哈哈哈!」

「…………」

「真可笑。」出夢毫不掩飾煩躁的情緒,咂嘴說道:「總之簡單來講就是——紫木那家夥為了生存殺過太多人了。做到那種地步,已經來不及挽回啦。殺過那麼多人,還想苟且偷生下去,甚至想要重新當個普通的高中女生,未免也太厚顏無恥太自私自利了吧。其實你也心知肚明不是嗎?紫木一姬為了生存,已經殺過太多的人,她實在太強——也太弱了。」

為求生存殺過太多的人。

也許確實如此。

小姬一直以來所受的訓練。

殺死敵對者,獵殺妨礙者。

絕不放過危險因子。

毫不猶豫,斬下對方的首級再說。

不能錯失良機,不能相信別人,否則會被殺。

這些都是她,一直以來所受的教育。

幾乎根深蒂固。

幾乎已經,無法擺脫。

幾乎無法,衡量自己的死亡。

敵人近在眼前——幾乎已經,不容遲疑。

所以小姬,早就來不及挽回了嗎?

小姬的一切,全都為時已晚了嗎?

幸福也好,快樂也好——

全部都為時已晚了嗎?

「…………」

才沒有——這種事情。

絕對沒有,這種事情。

我斬釘截鐵地斷言。

無論誰說什麼,也堅持斷定。

「……在殺了小姬之後,又發生什麼事?」

「其實說真的——在剛開始決鬥的時候,我並沒有要殺了那家夥的打算,畢竟也跟你有約定在先了嘛。」出夢仿佛迫於無奈地,自白般的說道:「可是除此之外別無辦法,不殺也不行了啊。我以為咬掉兩隻手,她就會乖乖認輸,結果根本沒那回事。這可不是開玩笑的耶,那個小鬼,簡直頑強到不可思議啊。」?

「…………」

的確。

要對付小姬或玉藻——即使是像子荻那樣的人都會感到棘手。絕非半吊子,也非泛泛之輩。不是隨便應付就可以輕易擊倒的對手。因為太強——甚至連『食人魔』,都無法輕易取勝。

「逼不得已隻好把『預定行動』提前咯。既然已經殺掉一個人,接下來就不得不改變計劃……所以才會打破和你的約定。反正什麼約定什麼計劃——早在殺死紫木的時間點,就已經失去意義,形同無效了啊。既然都已經毀約了。」

「……嗯,的確是。」

「當然啦,理澄的『調查』行動,才剛開始第一天而已,根本還沒得到結論——不過某種程度上,有關那兩個人的推測似乎已經成立了。別看我妹妹那樣,隻要短短一天就能有驚人的效率。雖然無法否認情報不足的事實,但我最後還是決定直接攤牌。」

「攤牌?」

「直接去問那兩個人啊。木賀峰正在工作還沒就寢,圓朽葉是已經睡著了被我叫起來。我說——『有一位狐狸先生,應該就是你們的恩師——那個叫西東的人,他派我來殺掉你們兩個,怎麼樣?』」

出夢向我展現修長的手臂。

仿佛引誘,仿佛蠱惑。

仿佛正,召喚著我。

「她們兩個都說『既然如此,請動手吧』,就點頭答應了耶。這樣一講,我反而遲疑了呢。」

「請動手吧……她們是這麼說的?」

我實在,無法掩飾內心的驚訝。

聲音,微微顫抖著。

這真是——這真的是,出乎意料。

就連哀川小姐都沒說過這樣的話。

「圓朽葉甚至還說,不想讓血弄髒床麵,所以選擇死在淋浴間裏——其實那兩個人,在就已經厭倦了吧。」

繼狐麵男子之後,一直持續堅持到現在的副教授。

無法自然地死亡,一直持續朝向死亡邁進的少女。

厭倦了。

如同腐朽般地,厭倦了。

所以就——坦然地,接受死亡?

太荒謬了,這種臆測。她們隻不過是,麵對眼前出現的職業殺手,選擇放棄抵抗而已。隻是麵對由過去的恩師所派來的殺手,感到徹底絕望而已。隻不過僅此而已。怎麼可能,因為活累了這種理由,就從容受死呢。果真如此的話——

果真如此,為求自己解脫而大方接受死亡的話——

死亡形同,失去意義。

一旦接受死亡,死亡便不存在了。

既然沒有活著,也就不會死亡。

既然不會死亡,也就沒有活著。

這才叫做,名副其實的——

不死,之身。

「……我也,厭倦了。」出夢說。

聲音裏——確實充滿了,厭倦。

「我也覺得累了。對於殺人,已經感到厭倦。對於工作,已經感到厭倦了。殺掉那兩個人——和她們交談以後,忽然開始這樣覺得。——不,不對,其實我早在很久以前——就已經感到徹底厭倦了。」

「……所以——」我說:「所以,這就是你——在事件之後,銷聲匿跡的……原由嗎?」

「狐狸先生曾經用熱愛殺戮、殺戮中毒來形容過我——雖然必須承認這個說法的確正確——但在中毒症狀之後緊接而來的,隻有厭倦感而已。」

「……厭倦感?」

「嗯,並非壓倒性,也非究極性,並非絕對性,也非致命性,就隻是單純的厭倦而已。你知道嗎?據說有種哺乳類動物在遺傳基因裏麵被設定了特殊機製,一旦對活著感到厭倦,身體便會自然死亡喔。我以前聽狐狸先生講過。這真是最棒的機製了,你不覺得嗎?……包括那兩個人也是一樣,大概對活著這件事情。已經感到厭倦了吧?」

「這——」

朽葉的話,可以理解。

她確實——活太久了。

但,木賀峰副教授呢?

還不至於——活到厭煩的地步吧。

她根本,還不算活著吧?

明明還沒有真正地活過。

「你之所以『感到厭倦』的理由——其實應該說是,因為跟小姬決鬥才造成的不是嗎?」

「……也許吧。」

出夢對此,姑且點頭表示同意。

並未,予以否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