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瑁生了疑惑:“姐姐不是說他有心要立琮兒麼?我瞧他平日甚是寵愛琮兒,如何平白無故地立了長公子?”
“你到底是老實,他不過是哄我們!”蔡氏用力在手爐上一抓,“他今日還找了劉備來商議,兩個嘀嘀咕咕,劉備勸他立那賤人為嗣,還說要奪了你的兵權,免得阻了那賤人的道!”
蔡瑁大驚失色,他難以置信地問:“姐姐如何得知這事?”
蔡氏對女僮努努嘴:“告訴蔡將軍,主公和那織草鞋的市井說了甚話!”
女僮應諾一聲:“奴婢在門外聽得真切,劉備勸主公立長公子為嗣,主公擔憂蔡將軍權重,劉備就諫議主公奪了蔡將軍的兵權!”
蔡瑁鐵青了臉:“好個織席小兒,竟敢欺到我頭上來,他不過是條落難的狗,如今喂飽了,便要咬人了!”他凜了眼神,“姐姐,你給個主意,我們怎麼辦!”
蔡氏慢條斯理地撥著手爐,冷冷地說:“他不仁,別怪我們不義!”
“怎麼說?”
蔡氏陰森森地笑了一聲:“先除劉備,再逼主公立琮兒為嗣!”
“先除劉備?”蔡瑁一怔。
蔡氏恨聲道:“他插足我家事,其心叵測,我瞧他野心不在小,不如現在除了,以免日後生出事端!”
“可若被姐夫知道,怕不好交代。”蔡瑁還在猶豫。
蔡氏高深莫測地一笑:“這是你不懂,劉備在荊州一向收買人心,你姐夫早對他生了忌心,他今日又提議褫奪你的兵權,你姐夫心裏不會生疑麼?此人居心太險惡,我們除了他,他日你姐夫即便有責備,若徐徐曉以利害,也會讚許我們當機立斷。”
蔡瑁細細詳思:“有理!他今日擁長公子立嗣,奪我兵權,必是想自己取而代之,好坐大荊州!”思量已定,蔡瑁一捶拳,“什麼時候動手?”
“趁他現在府中,今天就結果了他!”蔡氏咬牙切齒地說。
蔡瑁遲疑:“在府中動手恐怕難辦,一是會驚動主公,引他疑心;二是劉備手下關、張二將驍勇,若然要殺劉備,他們二人不好對付!”
蔡氏刻毒地笑了一聲:“你就不知道把他騙出了襄陽動手麼,神不知鬼不覺……”
蔡瑁驀地恍然,他瞧著蔡氏那張被惡毒的情緒扭曲的臉,壓著嗓子陰冷地笑了出來。
卷尾
雪越發下大了,雪借風勢,猶如億萬片玉龍鱗片飛墜,砸在身上竟有了隱隱的痛意。
劉備走在積滿雪的長廊上,腳步邁得很慢很穩。地上濕滑,他不敢走得太急,視野總是被狂風暴雪遮擋,不得不伸手隨時撩開掃入眼睛裏的雪花。
風雪阻路,他忍不住抱怨了幾聲,關、張二兄弟還在門首的西廳等他,他得趕去和他們相會,可現在身處這陰霾橫掃的境地,他連東西南北都分不清,好幾次被風吹得蹀躞到一扇門邊,出了門才發現是走錯了。
朦朦朧朧的,似乎有誰迎著風雪快步跑來,因為跑得太急,還重重摔了一跤。盡管如此,這人卻似有十萬火急的催命大事,從地上連滾帶爬地跳起來,繼續頂風冒雪狂奔。
“劉將軍,劉將軍!”聲音從雪幕後透出,隱隱透著深深的焦急。
聽見是呼喚自己,劉備停了步子:“是誰呼我?”
來人衝到跟前,似是府中庶子,他上氣不接下氣地說:“劉將軍,可,可不得了……”
“怎麼了?”劉備心裏一緊。
那人大口喘氣,吹出的寒氣被風迅速帶走:“張將軍剛才喝醉了,和府中家老爭執,左右勸不住,他動怒要打家老,哪知因沉醉不穩,滑了一跤,後腦勺磕在台階上,摔得人事不醒!”
劉備驚得臉色大變:“怎的摔了!”他一個箭步射了出去。
“劉將軍!”那人慌忙喊住,“張將軍摔傷,府中本要尋醫士來醫傷,哪知道關將軍卻發了火,偏說是我們府上欺人太甚,稀罕你們請醫,我自家帶他去看醫士,帶著張將軍冒雪趕回新野去了!”
劉備又氣又痛,狠狠一跺足:“這個二弟,好不顢頇,這當口賭什麼氣,三弟摔傷,應趕快就醫,帶去新野作甚!”他幾乎不假思索,衝口道,“領我出門,我立刻回新野!”
那人忙轉身:“將軍跟我走,我帶你抄近路!”他急急忙忙地領著劉備,一路走一路說,“都是我們規勸不當,致使關將軍動怒,家老說了,風雪甚大,路途艱難,遣府中一隊輿從,護送將軍同返新野。”
劉備唔唔地胡亂答應,他心裏著急,連連在雪地裏打著踉蹌,到底是走了哪些路,穿了幾道門,全然荒疏在心。
“將軍上馬!”那人道。
劉備這才發現的盧馬已牽在眼前,他翻身上馬,恍惚地瞧見周圍有十來個隨從,統統是一襲束身黑衣,像是雪地裏蟄伏的嗜血蝙蝠。
“駕!”他一甩馬鞭,的盧騰起四蹄,猶如離弦之箭,飛一樣激射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