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集1(1 / 3)

太古街。

十幾個日本憲兵都端著槍,快步跑來。

羅彪和一個伍長跑在最前頭。

伍長:羅隊長,你要立功,明白嗎?

羅彪哭喪著臉,邊跑邊點頭:立功,立功。

潘家大院。

羅彪和憲兵們來到大門口,伍長推大鐵門,見門沒有閂上,抽出軍刀,向院門裏一指:潘家的大門沒有從裏麵鎖著,分明是有人出入,細細的搜查!

兩個憲兵先左右站在門口,封住大門。

羅彪和憲兵們進了大院,憲兵們或持槍守住各個門口,或跑上外樓梯搜查。

潘家大院裏一片嘈雜聲。

金翠攙著潘生子走過來,伍長用刀攔住二人,喝道:不許動,交出潘小龍!

潘生子看了看伍長:二掌櫃在大山裏呢,你們大半夜的到我家裏來找他,不想讓我睡覺了?

伍長:你不要再耍狡猾,潘小龍槍殺了我們的隊長,他明明在哈爾濱。

潘生子一聽,倒笑了:他能殺死你們這麼大個官兒?我可不信,他有那麼能耐嗎?

伍長:你不信,讓你的女婿跟你說話。

潘生子和金翠這才看見了門口拎槍站著的羅彪。

潘生子又冷冷一笑,說:我這個女婿,比我兒子還能耐,專跟他老丈人家人過不去。

伍長回頭叫道:喂,羅隊長,你不是要立功嗎?那就由你帶人,進屋搜查。

羅彪耷拉著腦袋過來,不敢正眼看潘生子和金翠,斜著臉叫道:後邊的,跟我進來。

潘生子和金翠的住屋裏。

羅彪站在門口。

憲兵們掀床揭被,翻箱倒櫃,野蠻地搜查。

千鶴子的住屋裏。

那個伍長拎著軍刀,猛地踢開屋門。

屋裏沒人,床上空空。

伍長和兩個持槍的憲兵在屋地裏轉圈四顧,沒發現什麼疑點。

千鶴子和羅彪的家裏。

雙人床上,潘小龍已經躺在一邊,也許是太累了,他已經睡著了,拉著香甜的鼾聲。

千鶴子正用一盆清水,涮著一條新毛巾,再擰幹,然後輕輕擦拭潘小龍傷口四周的殘血,目光似個守著嬰兒的慈母,充滿柔情和憐愛地看著他的臉。

左野絹代的會客室裏。

精美的九穀瓷茶具擺在中間,茶具兩邊坐著左野絹代和她的弟弟左野次郎。

左野次郎長一對三角眼,看上去就是個一臉凶相的武夫。

左野次郎:姐姐,島本正一被殺,我來接任這個憲兵隊長,也等於是臨危受命。我聽說,哈爾濱這裏,反滿抗日分子遍地都是,不明真相的武裝分子也頻繁出現,絕不是僅有一個潘小龍。對吧?

左野絹代:次郎,你能接任憲兵隊長,也是帝國對你的信任。我在哈爾濱生活多年,很了解這裏的人。不屈服、很堅強幾乎是這裏所有人的性格,他們也許不都像這個你們還沒有抓到的潘小龍一樣,都拿著槍抗爭,但是他們骨子裏的那種精神,是可怕的,這一點,你要做到心裏有數。

左野次郎:姐姐,我明白了。我這個憲兵隊長來到哈爾濱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挖地三尺,也要抓到這個在關東軍司令部都掛號的潘小龍。抓到他,我就是為帝國立了大功。我想了,無論多大代價,我一定要活捉潘小龍,然後,我要搭一個殺頭台,用特殊斬首法狠狠地殺掉他,震懾一下在這裏和我們作對的所有支那人。

潘記老皮商行。

掌櫃室,潘生子坐在紅木椅上,手上拿著一張懸賞告示正看著。

杜小山推門走進來,看了一眼潘生子,問了一句:潘掌櫃……你,都看見了?

潘生子:整個太古街都快貼遍了,我能看不見嗎?

杜小山:潘掌櫃,我也是個男人,可我是打心眼裏佩服二掌櫃,潘小龍跟你一樣,是個鐵骨頭的漢子。

潘生子:就算日本憲兵隊長真是他殺的,他也是像水泊梁山裏的好漢們一樣,是被逼上梁山啊。

杜小山:不管咋說,他也把虎子的仇,和胖丫的仇都報了。

這時,王貴也拿著一張懸賞告示站在門口,滿眼淚水,臉上卻是笑容,朝著潘生子點著頭說:潘掌櫃,我家胖丫嫁給二掌櫃潘小龍,不後悔呀。

千鶴子和羅彪的家裏。

屋內寂靜。窗子上擋上了厚厚的窗簾。

床頭外的落地燈,散放著柔柔的光線。

雙人床上,潘小龍坐著,麵色紅潤,顯然身體恢複得好多了。

千鶴子正用羹匙給他喂雞蛋羹,就像一個慈母憐愛地伺候自己的病孩子。

潘小龍邊吃邊問:……你嫂子胖丫真的入土為安了?

千鶴子:是江北的漁民撈上了胖丫的屍體,我和小媽領著爸爸去辨認的她,爸爸買了最

好的棺材,把她……跟姥姥和虎子埋在了一起。

千鶴子已是滿麵淚水。

潘小龍:那個墳地裏,已經有我家四座墳了……

千鶴子點頭。

潘小龍:要是我也死了,再埋到那裏,就是第五座了。

千鶴子用一隻小手捂住了潘小龍的嘴,說:哥,你別這麼說,你不會死,也不能死,你想過嗎?你要是死了,我……我還會活得好嗎?

潘小龍終於深情地看一眼千鶴子,說:小鶴,家裏接連走了三位親人,我在外頭當了拿著槍跟鬼子拚命的人,夜裏靜下來的時候,我很想家,想咱爸,也……也想你。

千鶴子激動地:哥,我知道……你會想我,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嗎?你不在的日子裏,我幾乎天天傍晚站在鬆花江邊,一個人望著江水發呆,默默地流淚。我常常在江邊呆到很晚很晚,回來時,經過那棵咱倆小時候在下邊放過紙鶴的大榆樹時,我常常幻想你一下子就在眼前出現……可當我的思緒再從幻想回到現實,我覺得是那麼孤獨,孤獨得渾身發冷……

潘小龍的眼睛像是濕潤了,他不想讓千鶴子看見他心軟,把臉扭向一邊。

千鶴子擦著淚,又說:哥,我常想,咱倆要是不長大多好,我和你像兩隻無憂無慮的小鳥,被護在姥姥和爸爸的羽翼下,天天在一起,一起玩一起笑,用不著思念和牽掛……

潘小龍:是啊,可人不能不長大,長大了也無法回到童年。哥知道,現在的我,讓你跟著牽掛,跟著不安寧。小鶴,哥對不起你。

千鶴子:哥,我也知道,要是沒有這份牽掛,我活著也就沒了意思。有你這個哥,我非常的幸福。

千鶴子把沾滿淚水的臉龐貼在了潘小龍的肩頭上。

潘小龍完全像大哥哥憐愛小妹妹一樣,一隻手輕摟著千鶴子的後背,另一隻手為她慢慢擦拭淚水。

千鶴子把臉向潘小龍懷裏貼得更緊,說:哥,我真怕一分開,就再也見不到你了,你答應我,等我想你的時候,你一定還能回來,回到我身邊,就像現在,讓我們離得近近的,讓我把臉貼在你身上,這樣,我的心才不慌張,才覺得世界很安靜,才覺得活著,真好。

千鶴子說著用雙手抱緊了潘小龍,潘小龍為她擦淚的右手慢慢移下來,輕輕拍幾下她的肩膀。

正在這時,屋門突然被打開了,羅彪倦怠地進門,一抬頭,大吃一驚,同時,也窘在那裏。

雙人床上,千鶴子回頭,看見了已經露出憤怒相的羅彪。

潘小龍的雙手也從千鶴子的肩頭和後背上拿下來。

羅彪惱羞成怒,忽然去摘挎著的手槍。

潘小龍早已把雙槍拿在手上,右手一舉,一聲槍響,打滅了床頭燈。

屋子裏一片漆黑。

黑暗中,羅彪罵道:潘小龍,你有點欺人太甚,我的床,該你躺上去嗎?

千鶴子尖叫道:小龍哥是在養傷。

羅彪:他在養傷,你在養漢!

千鶴子:羅彪,你什麼時候能學會說人話?

羅彪:我現在就把你們倆都打死!

潘小龍說話了:羅彪,我要是想讓你死,這該是你死第三回了吧?

羅彪怔住了。

潘小龍平靜地:小鶴,屋裏還有燈吧,打開,讓羅隊長把我帶走領賞就是了。

千鶴子摁了一下床頭旁的一處開關,棚頂上的吊燈亮了。

羅彪這才發現,潘小龍已經把一對大匣槍扔在床上了。

羅彪:潘鶴,你的膽子也太大了,你敢窩藏潘小龍?

千鶴子:這有什麼不好,你連我一起交給憲兵隊,還可以得雙份獎賞吧?

羅彪:你以為我不敢嗎?

千鶴子:知道你敢,可到了憲兵隊,說不定我嘴一歪,說你是為了獎賞,故意先放跑了小龍哥,死了好幾個憲兵,又折騰了好幾天,見緝拿小龍哥的懸賞金漲高了,才把我和小龍哥送來領賞。哼,看憲兵隊聽了我的話,能賞給你什麼?

羅彪:潘鶴,你真是狠毒女人。

千鶴子:讓憲兵隊的狗腿子罵我狠毒,我很舒服。

羅彪突然舉起手槍,哢吧一聲按下槍機,衝著潘鶴吼道:你個不要臉的賤貨,愚蠢至極,你想想,就算我不把你和潘小龍送進憲兵隊,你能保住他嗎?

潘小龍哈哈一笑:羅彪,我也沒想讓小鶴保我,我自己保我自己。

羅彪舉槍的手氣得直抖,也抖著嘴唇說:潘小龍,要不是新來的憲兵隊長左野次郎有令,一定要抓活的,我現在就真的開槍打死你。

潘小龍:羅彪,你想想,我現在還怕死嗎?我的腦袋早已經別在褲腰沿上了。其實,你也別把我當鐵石心腸的人,我記著呢,我用雙筒獵槍打死兩個憲兵後逃走時,你在我背後向天上放了兩槍,我知道,你那是不想傷著我。

羅彪:那是因為你一槍打掉了我的禮帽,你先放了我一馬,我幹的也是男人的事。

潘小龍:我放你一馬,因為想著你是我童年的夥伴,小朋友,我的妹夫。

羅彪:你這個舅哥也做絕了,不給我槍子,專給我戴綠帽子。

潘小龍:羅彪,你再說這樣的混蛋話,我開槍打掉你的舌頭。

羅彪:潘小龍,其實,你這個男人比我壞,你這麼鬧騰,你痛快了,可你爸潘生子,你小媽,不惦記你嗎?你是大不孝!還有,你要是真愛潘鶴,就不該上我的床上養傷,就算你跟潘鶴沒有鬼混,可你想想,你還能跑出哈爾濱嗎?小鬼子要是搜到這兒來,你跑得了嗎?窩藏你這樣的人,潘鶴也得被殺頭。

千鶴子:小龍哥壓根兒也沒想來這裏,是他受了槍傷走不動了,我愣把他背來的。

潘小龍:小鶴,羅彪剛才的這些話,說的不是沒道理。羅彪,你往後站一步,讓我走出去。

千鶴子:哥,你的槍傷剛封口,日本人又在到處抓你,你離開這裏不是自投羅網嗎?

潘小龍已經把雙槍拿在手上,一條腿著地,跳下了床。

千鶴子撲上前,欲抱住潘小龍。

潘小龍用力推開千鶴子,幾大步走到門口,突然回過身,說道:羅彪,小鶴是個好女人,不許你虧待她。

潘小龍說罷,拖著一條隱隱作痛的傷腿,撞出門去,猛帶上門。

千鶴子撲向門口,哭喊著:哥!哥!

羅彪上前一步,從後邊揪住千鶴子,用力一掄,把她甩到床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