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集2(3 / 3)

斬首台下人群裏,千鶴子攙著潘生子,大叫了一聲:羅彪!

斬首台上,羅彪突然拔出了手槍,大罵一聲:小鬼子,我操你祖宗!

羅彪朝著左野次郎開了一槍。

左野次郎哀鳴一聲,仰臉朝天栽下斬首台去,戰刀隨落地上。

羅彪又近距離地朝摁著潘小龍頭顱的兩個憲兵開了兩槍,兩個憲兵當場斃命。

以上的一切意外幾乎是在瞬間發生的,台上台下的日本憲兵都驚呆了。

那個小個子日本憲兵離台邊最近,舉起步槍,朝羅彪開槍。

羅彪胸部中彈,前後踉蹌幾步,摔坐在了台上。

斬首台下的人群大亂起來。

這時,小樹林後剛過去了的娶親的那些人突然又出現了,花轎的轎簾被突然撞開,虎子的那條大黃狗躥出來,向斬首台這邊跑過來。

潘小龍早已從鍘刀床上移開頭顱,站了起來,打了一聲口哨,然後目視卡車上的日本憲兵機槍手。

大黃狗領會潘小龍的意圖,矯健地跑過斬首台,撲向卡車,跳上駕駛艙頂,撕咬憲兵機槍手,終於把憲兵機槍手咬得血肉模糊,用嘴一叼,甩下了車頂,它虎視眈眈地守在機槍後。

娶親隊伍的那些男人女人散開了,包括轎夫和吹鼓手,都亮出了長短槍,已經衝過來,跑在最前的是壯漢大劉。

人群外圍的幾個警戒的日本憲兵很快被“娶親人”擊斃擊傷了多位,幾條日本大狼狗也被打死。

大劉已經跑到斬首台下,連開幾槍,台上的幾個憲兵也倒下了多半。

一個憲兵剛要朝大劉開槍,翻譯官馮靜波突然手舉擼槍,開了一槍,居然打中了憲兵。

馮靜波激動了,還像老師講課那樣的口吻,對台下喊話了:同胞們,反抗吧,我們的家在東北鬆花江上,這條江,我們是主人,是中國人,就該奮起反抗,不當亡國奴!

台下邊的人群一片叫喊聲,光著膀子的男人們開始搏鬥,把日本憲兵們夾進了人群裏。

羅彪手下的幾個治安隊裏的中國男人也開始撲向日本憲兵,在地上翻滾廝打。

大劉已經在斬首台上為潘小龍解開了綁繩,並快速把一對大匣槍遞給他。

劫後的潘小龍雙手莊嚴地握起雙槍,跳下斬首台,開始射殺日本憲兵。

由於中國男人都光著膀子,穿黃色兵服的日本憲兵在人群裏外都十分顯眼,這讓潘小龍射殺敵人十分過癮,雙槍齊響,打得瀟灑帥氣,穿黃色軍服的憲兵紛紛倒下。

貼樹皮已經舉著長條板凳,跑下斬首台,專砸沒被槍打死欲爬起的傷憲兵。

斬首台上,千鶴子已經抱住了奄奄一息的羅彪,潘生子和趙寶庫也扶著羅彪。

羅彪聲音微弱地對千鶴子說:……小鶴,苦了你了,對不住呀。求你……別再恨我跑破鞋那件事了……

千鶴子:羅彪,我……我告訴你,我懷孕了,是你的孩子。

羅彪失神的瞳孔裏散發出欣慰的光亮,斷斷續續地說:太好了,我……知足了,孩子長大後,不會有人罵他爸爸是……漢奸了……

羅彪在千鶴子懷裏,腦袋一歪,死了。

千鶴子哭叫著:羅彪,羅彪!

潘生子默默地坐在斬首台上,老淚縱橫。

趙寶庫看看死去的羅彪,突然憤怒地站起來,羅圈腿騰跳著,幾步跨到大鍘刀前,卸下鍘刀釘,舉起了大鍘刀,跳下台去,吼道:學我爹趙大膽,玩大刀啦!

那個小個子憲兵正舉著刺刀,和一個拿大片刀的“娶親人”搏鬥,眼看“娶親人”就要敗陣,趙寶庫在後邊攔腰一鍘刀,小個子憲兵腰斷雙截倒下了,黑血四濺。

由於用力太猛,加上腿彎,趙寶庫也隨著大鍘刀落下的慣力,訇然倒地。

半天,趙寶庫又爬起來,再次拎起帶血的大鍘刀,衝進了人群裏,專找正與中國人廝打搏鬥的日本憲兵狠砍。

所有的中國人幾乎都激憤起來,法場上打得越來越亂,中國人越打越勇。

貼樹皮正用板凳砸一個被踩在人腳下的日本憲兵,另一個憲兵從後麵襲來,要用刺刀去紮貼樹皮,男扮女裝的羅鍋乞丐從花衫裏掏出帶銅鈴的大牛哈拉巴,從一旁掄過去,打在了憲兵的一隻眼睛上。

憲兵殘著一隻眼,看不懂牛哈拉巴是什麼武器,一轉身,端著刺刀欲刺向羅鍋乞丐,剃光頭的二姐夫從大褲襠裏掏出砸靰鞡草的木榔頭,從側麵砸過去,又打中了憲兵的另一隻眼。

被貼樹皮用長條板凳打昏的一個憲兵忽然爬起來,柳芭手疾眼快,突然把白孝帶勒在了憲兵的脖子上,然後背在了胖胖的背上,說道:這叫勒死狗,當家的抗日,我也跟著!

貼樹皮一回頭看見了,讚歎道:媳婦兒,好樣的!

柳芭把憲兵勒得半死,摔在了地上,叫道:當家的,看見沒有?我沒“人造兩子兒擼子”,也照樣抗日了!

貼樹皮:這就對了,這就叫全民抗日!

孫大腚被擠在人群裏,正好擠過來,見地上柳芭用孝帶勒倒的憲兵臉朝天哼叫,沒有完全死,便一屁股坐在呻吟的憲兵身上,肥臀連顛幾下,憲兵終於噴出一柱鮮血,頭一歪死了。

馮靜波見人群中潘小龍舉雙槍射殺日本憲兵很過癮,他也舉著小擼槍,但怕傷著中國人,半天沒敢開槍,那個單眼衝湊到馮靜波身邊,伸出右手。

馮靜波想了想,把擼槍遞給了單眼衝。

單眼衝用一隻眼瞄準,開了一槍——

人群中,一個憲兵倒下了。

單眼衝又開了一槍,又打倒了前邊一個憲兵。

馮靜波稱讚道:好槍法。

貼樹皮也佩服地說:你這叫單眼吊線,比兩隻眼還準。

這時,人群外二十多個訓練有素的日本憲兵已經聚集起來,守在了斬首台旗杆下,與潘小龍和幾位“娶親人”對射起來,有“娶親人”受傷。

日本憲兵瘋狂地怪叫著,頑強地抵抗著。

忽然,這群憲兵的背後響起了槍聲,隨著槍聲,有憲兵斃命。

憲兵們慌了,四散,轉著身子尋找目標。

斬首台上,千鶴子還抱著羅彪的屍體,和潘生子一起,向斬首台外小樹林方向看去。

原來是母鷂鷹騎在高頭大馬上,率領獨臂男匪等騎馬的十多個持槍男女,向這邊跑過來,邊跑邊向日本憲兵開槍。

母鷂鷹威風凜凜地在馬上高叫:劫小鬼子的法場,救抗日好漢,這比砸響窯過癮!弟兄們,前打後別,不能讓一個小鬼子活著溜走,給我一窩端!剛入綹子的弟兄,正好比試比試,看誰槍管兒直溜!

獨臂馬賊等十多個持槍的男女呐喊著開槍。

日本憲兵慌亂抵抗著。

樹林另一邊,又一隊人馬叫嚷著出現了,薑大蛤蟆和二管事的、瘦猴子等二十多人把向樹林裏逃去的多名日本憲兵攔住了。

薑大蛤蟆在馬上嚷嚷著:我薑大蛤蟆再不是東西,也不能眼看著外鬼在我家墳塋地上掘祖墳扒墳頭子不管啊!弟兄們,聽好了,打死一個鬼子,回金盔山我賞一個金克子,往死給我消!

瘦猴子第一個打馬跑在前頭,手上的大匣槍發揮到了極致,居然槍槍有準兒,打得淋漓盡致。

瘦猴子:狗日的小鬼子,我讓你們看看,老子我槍管兒直溜不直溜!

穿黃軍衣的日本憲兵哀鳴著東歪西倒,紛紛斃命。

中國人在侵略者擺的法場上英勇地搏鬥著——遠遠地望去,這種氣氛和構圖悲壯而熱烈,驚天泣鬼,大快人心。

山林深處。一支東北義勇軍的宿營地。

有人在林子深處練刺殺。

潘小龍和大劉、老範等人三三兩兩地坐著,磨刀擦槍。

篝火上,大鐵鍋煮著獸肉。

一個大木墩上,潘生子又幹起了皮匠的本行,正在給狼皮向下刮殘肉。

幾個女戰士在給潘生子打下手。

一個女戰士問:潘大叔,這張狼皮要是熟好了,能出幾副“帽衫子”?

潘生子:像我這樣的大腦袋,也能出兩副像樣的,你們女孩子腦袋小,這狼皮大,要是我裁,不耽材料,能出三副。

另一個女戰士:這回好了,等冬天我們不怕挨凍了,暖暖和和的,狠揍小鬼子。

太古街上。潘記毛皮商場外。

店門上封著日本憲兵隊的封條。

正陽街上。金氏毛皮商行外。

刻有“金氏毛皮商行”金字的木匾掛在大門臉上。

店門兩旁披紅掛彩。

滿目風霜的王貴和一臉微笑的杜小山正領著幾個夥計燃放長長的紅皮鞭炮。

爆起的紅紙屑飛滿天空。

女掌櫃金翠重孕在身,腆著大肚子站在店門口,清秀的臉龐上表情剛毅。

潘家大院。

一個穿裹嚴實的男人身影出現在大門口,貼在牆根下,推了幾下大門沒有推開。

這個男人抱著門柱,翻身上牆跳進院裏。

這個人是潘生子。

潘生子和金翠的住屋門外。

潘生子有節奏的叩門。

不一會兒,門從裏邊打開一半,露出了金翠的臉龐。

潘生子閃身進門。

潘生子和金翠的住屋裏。

潘生子扶著金翠,夫婦倆慢慢走到床邊,坐下了。

夫妻對望著,緊緊拉著手。

金翠:老潘,你……真膽大。

潘生子:太想家了,想你,也想……咱的孩子。

潘生子輕輕撫摸著金翠凸起的肚子。

金翠:……快生了。

潘生子:生吧,但願他們這代人不當亡國奴,不受小鬼子的氣,咱的孩子要是隨我,也做生意,我還讓他擺弄毛皮,先當小皮匠,後做大掌櫃。

金翠:是兒子行,要是閨女呢?

潘生子:一樣,老掌櫃何三姑還是女的呢,照樣當個好商人。咱的孩子,不管是男是女,要是當商人,我也告訴他九個字,先學做人,後學做生意。

金翠:我想的這個新商行的字號怎麼樣?

潘生子:挺好,我媳婦兒姓金,叫金氏毛皮商行外人看不露這還是我潘生子的買賣。

金翠得意而撒嬌地把臉貼向潘生子。

潘生子輕輕摟著金翠,說:我就盼著小鬼子早點滾蛋,我好揚著笑臉回哈爾濱太古街,直著腰順心順氣地做買賣,當大掌櫃。

金翠:你能,你的大兒子潘小龍沒死,他這樣的人多著呢,不愁小鬼子不滾蛋。

潘生子:這話在理。

潘生子和金翠緊緊依偎著。

潘生子忽然說:我的胡琴呢?

金翠:在描金櫃裏。

潘生子:我看窗外要出月牙了,把胡琴給我找出來,我想拉個《月牙五更》。

金翠慢慢下地,潘生子疼愛地扶著她,兩個人走到描金大櫃前,金翠揭開櫃蓋,從裏邊拿出二胡。

潘生子接過二胡,坐在了金翠的梳妝凳上。

金翠微笑著回坐在床邊,等聽丈夫拉琴。

潘生子露著一張自信的笑臉,左手扭了扭胡琴弦柄調音,右手嫻熟地捏住琴弓,開始拉琴──

《月牙五更》的二胡演奏聲響起來……

潘家大院外。

悠揚而深情的胡琴演奏聲傳過來。

夜空上,雲罅間漸漸升出一鉤微黃的月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