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6章 人生巔峰(6)(2 / 3)

楊鎮南之所以不足以依靠,是我從他平時說話中知道的。他說話最沒有條理。凡是說話不符合事理、沒有分量的,其下屬必然不服氣。因此《說文》講君字,後字從口,是說在高位的人出口號令,完全能夠令眾人服從。

朱雲岩放任衢州鎮總兵。陳舫仙的稟文不批準。瑞州之敵向西流竄到九江,或許沒關係。竹莊信附閱。順問近好。

鹹豐十一年四月初八日(1861年5月17日)

【精華點評】

信中相約打仗,指同一方的兩個部隊約好時間、地點一起與敵人打仗。曾國藩告訴曾國荃如果兩個部隊相隔五裏之外就不要約期打仗。在這封信中,曾國藩傳達了兩個觀點:遇到問題,要自己先想辦法解決,不能依靠別人來協助解決問題;對那些說話不靠譜、辦事無法擔當的人,不能給予重任,否則危害無窮。哨官楊鎮南就是這樣一個人,平日說話沒有條理,是個靠不住的人,曾國藩對他的評價是:“楊鎮南之不足恃,餘於其平日之說話知之。渠說話最無條理。凡說話不中事理,不擔斤兩者,其下必不服。”兩人相約,常會因一些意外發生的狀況誤事,最好的做法就是不要指望別人,自己解決問題。更何況是打仗這樣的大事呢,差一毫則損千兵。

【經典格言】

凡看地勢、察賊勢,隻宜一人獨往,所帶極多不得過五人。

兩相隔在五裏以外,不可約期打仗。

新舊駐紮險地迥然不同

(1861年5月24日與曾國荃、曾國葆書)

【家書】

沅、季弟左右:

十四日辰刻接沅弟十三夜二更末長信,係臨三代筆,盛四帶回者。誌甚堅,氣甚壯,微嫌辦理太速,兵力太單耳。

十五辰刻羅哨官回,又接沅弟十四戌刻一信,知新移六營,紮於菱湖賊壘之後者,已守住十三夜十四日矣。惟地段太長,仍嫌兵單,務須請成武臣七營赴菱湖幫助同紮為妥。

大凡初紮險地,與久經紮定者迥乎不同。久經紮定者,壕已深,牆已堅,槍炮已排定,雖新勇亦可穩守。初紮險地者,雖老手亦無把握。久紮者千人守之而有餘,初紮者二千人守之而不足。目下菱湖六壘,必須成武臣往紮半月,紮定之後,吾與沅弟另籌幾營往該處換紮,又可抽出成軍為活著矣。

千萬照辦,即問近好

鹹豐十一年四月十五日

【譯文】

沅、季弟左右:

十四日的辰時收到沅弟十三日晚上二更末的長信,是臨三代筆寫由盛四帶回來的,意誌很堅定,氣勢很雄壯,略微不足的是辦理得太快,兵力太單薄了。

十五日辰時羅哨官回來,又收到沅弟十四戌時的一封信,知道才轉移來的六個營,駐紮在菱湖賊匪堡壘的後麵,已經防守了十三個晚上十四個白天了。隻是地段太長,仍然覺得兵力單薄,務必請成武臣七個營趕赴菱湖,為了幫助防守一同駐紮更為妥當。

凡是初次進駐險要的地方,和長期駐紮穩守的地方是截然不同的,長期駐紮穩守的地方,壕溝已經挖好,牆已經修得很堅固,槍炮已經架好,即便是新兵也可以穩守。初次進駐險要的地方,即便是老手也沒有把握守住。長期駐紮的就是一千人防守還有餘,初次進駐的就是二千人防守還顯得不足。目前菱湖的六個工事,必須要成武臣前往駐紮半個月,穩固以後,我和沅弟再另外籌集幾個營前往該處換防,就可以抽出成武臣的軍隊作為預備隊。

千萬照辦。即問近好

鹹豐十一年四月十五日(1861年5月24日)

【精華點評】

湘軍和太平軍雙方都意識到了安慶會戰將是一場生死存亡的大搏鬥。太平軍失敗了,那麼南京就失去了唯一的屏障,太平天國將瓦解;湘軍若是失敗,不僅安慶的包圍圈會被打破,安慶城下的湘軍主力也極可能全軍覆滅。雙方在此都橫下了一條心,必欲死爭安慶。1861年4月底,陳玉成率軍3萬進至安慶外圍集賢關,逼近圍城的曾國荃所部湘軍。此時洪秀全也看出了安慶的安危所在,調集了附近的全部太平軍由洪仁玕率領前往救援。曾國藩則親臨安慶督戰,並調在湖北的湘軍鮑超部和在江西的成大吉部赴援安慶。一時間,安慶外圍各路大軍雲集,形成了層層的包圍與反包圍的戰線。整個戰線犬牙交錯,形勢複雜。菱湖作為重要軍事基地,太平軍三克安慶及安慶之戰都以此為重要據點。太平軍在菱湖北岸修築了13座營壘,南岸修築了5座營壘。所以,曾國荃駐紮菱湖險地,曾國藩頗為擔心,才會寫信多加叮囑。

【經典格言】

大凡初紮險地,與久經紮定者迥乎不同。久經紮定者,壕已深,牆已堅,槍炮已排定,雖新勇亦可穩守。初紮險地者,雖老手亦無把握。

相機與敵力戰

(1862年10月26日與九弟曾國荃書)

【家書】

沅弟左右:

該逆以全力攻東隅,傷亡過多,殊恐難以久支,焦灼曷極!二日內又轉大北風,於上遊接濟諸物大不方便,焦灼之至。然無論到否,日內必再續解火藥群子一批。江西有銀二萬在途,一到即日續解,特無援兵可撥。

該逆萬無自退之理。忠逆一股,去年圍建昌,亦凶悍之至,後黃印山等堅守,無隙可乘,彼圍攻十九日解去。厥後在豐城與春霆打仗,聞交手不久即敗。今年在上海與少泉一軍交仗,除洋槍甚多外,似無他奇技。該逆欺弟軍全不能戰,弟若能挑得七八千不病之勇,出壕與之力戰一次,亦是一法。

去年偽侍王在樂平欺左軍不能戰,猛圍猛攻,業三日矣,左帥暗與各營約定,待賊疲乏散漫之時,猛然出隊力戰,侍賊是夜即遁。不知弟處可用此法否?如用此法,總須善於相機①(相機:觀察時機。)。第一要看賊散布在我營外最近之處,第二要看賊疲乏思歸之時,第三要辨得賊之強技安在,弱技安在,乃可交手。弟與諸營官熟商行之。如無病者不滿七千,則難作此計矣。

同治元年九月初四日

【譯文】

沅弟左右:

這股逆賊全力進攻東部,我方傷亡過多,恐怕難以支持很久,我真是焦灼萬分啊!兩天之內,又轉為大北風天氣,很不方便給上遊接濟物資,真是焦灼至極。然而無論運到與否,近日必須再押送一批子彈火藥。江西有兩萬銀子在路上,一運到就馬上押送過去,隻是沒有援兵可以撥給你。

逆賊絕對不會自己退去。這股逆賊,去年包圍建昌,也是凶悍至極,後來因為黃印山等堅守陣地,(敵人)無隙可乘,圍攻十九天就離開了。其後這股敵人在豐城和春霆開戰,聽說交手不久後就失敗了。今年在上海和少泉一軍交戰,除了洋槍很多外,似乎沒有其他伎倆。這股逆賊欺負弟弟的軍隊不能戰鬥,弟弟如果能挑七八千沒病的士兵,出戰壕和他們全力一戰,也是一個辦法。

去年偽侍王在樂平欺負左軍不能出戰,對他們猛圍猛攻,已經過三天了,左軍暗自與各營約好,等敵人疲勞散漫的時候,猛然出軍全力作戰,敵人當晚就逃走了。不知道弟弟那裏是不是也可以用這個方法?如果用這個辦法,總要善於等待時機。第一要看敵人散布在我軍營最近的地方;第二要等敵人疲憊散漫的時候;第三要搞清敵人強在哪裏、弱在哪裏,才可以與他們交戰。弟弟與各營將領商議後行動。如果沒病的士兵達不到七千,這個計謀就難以實行了。

同治元年九月初四日(1862年10月26日)

【精華點評】

麥克阿瑟說:“中國出現了一大批軍事謀略巨擘,如孫武、吳起、孫臏、韓信、諸葛亮、曹操、李世民、曾國藩等。他們的軍事謀略的特點是,強調正兵與奇兵相結合、王道與霸道相糅、不戰而屈人之兵、隨敵製勝、攻其不備、求之於勢和陣法,以及迷惑敵人等。”

隋朝末年,薛仁杲率大軍包圍涇州,大敗涇州守軍。李淵聞報後,急派秦王李世民率軍救援。李世民進入涇州城,堅守不出。薛仁杲派宗羅喉前去挑戰,百般辱罵。一些將領按捺不住,對李世民說:“如今賊兵已占領高墟,又如此輕侮我們,我軍已今非昔比,怕他們什麼?”李世民說:“我軍剛剛打了敗仗,士氣不振;賊軍接連取勝,士氣旺盛。在這種情況下出兵,必敗無疑。所以,隻有緊閉城門,以逸待勞。賊軍狂妄至極,日子多了,必然由驕而生情,而我軍士氣則可逐漸恢複。到那時,尋機一戰定可大獲全勝。”幾個將領還想陳說自己的主張,李世民決然下令道:“從現在開始,誰要再敢言‘戰’,斬!”自此之後,將士上下同心,任憑敵軍辱罵,隻是堅守不出。雙方相持了兩個多月,薛仁杲的軍糧日漸減少,士氣低落。薛軍主將見士卒們疏忽怠惰,動輒鞭打、辱罵,將士多有怨恨。又過了一些天,一些士卒悄悄地到李世民營中投降、要飯吃。後來,成隊成隊的士卒在偏將們的率領下投降了李世民。李世民認為時機已經成熟,派右武侯大將軍龐玉在無險可守的淺水原南邊布陣,吸引薛軍主力去進攻,自己親率大軍從薛軍背後發起偷襲。薛軍主力受到前後突擊,一敗塗地。李世民乘勝追擊,將薛仁杲包圍在高墟城中。入夜,薛仁杲的士卒爭先沿著繩索爬下城頭,向李世民投降。薛仁杲見大勢已去,打開城門,投降了李世民。

行軍打仗,講究相機而動,因時因地而變化,不可墨守成規,兵法的奧妙就在於此。對於敏銳的軍事將領,若能又準又巧地抓住時機,便贏了戰事的一半。

【經典格言】

該逆欺弟軍全不能戰,弟若能挑得七八千不病之勇,出壕與之力戰一次,亦是一法。如用此法,總須善於相機。

合圍總以斷水中接濟為第一義

(1863年7月6日與九弟曾國荃書)

【家書】

沅弟左右:

廿一日接弟十三日信,蓋連日南風極大,故到省極遲。應商事件,條列如左:

(一)十七晚有輪舟自金陵經過,親見九洑洲實已克複。宜以蕭軍守二浦,南雲酌留二營守九洑,非畏長毛之複來也,畏李世忠之盤踞耳。如李業已派兵紮二浦城內,則弟須商之厚、雪與蕭,用蠻教驅之使去(李最欺善怕惡),令蕭軍速入,占守二城。李見我軍威方盛,必不敢違抗。李有牘來,報渠兵克複橋林、二浦,餘當批斥之,不準渠部再入二浦城也。

(二)二浦、九洑即克,霆軍日內必已南渡,或竟圍紮孝陵衛一帶,或先打二溧,均聽弟與厚、雪、霆四人商辦,餘不遙製。昨已函告弟處,頃又函告雪琴矣。餘平日本主先攻二溧、東壩,不主合圍之說。今見事機大順,忠酋又已回蘇,金陵城賊必甚驚慌,亦改而主合圍之說。且天氣太熱,霆軍奔馳太苦,不如令紮金陵東北,以資休息。待七月半間伏過暑退,弟與霆軍各抽行隊去打東壩、二溧,尚不為晚。屆時江、席、李三軍亦可由廣德、建平以達東壩矣。

(三)合圍之道,總以斷水中接濟為第一義。百餘裏之城,數十萬之賊,斷非肩挑陸運所能養活。從前有紅單船接濟,有洋船接濟,今九洑洲既克,二者皆可力禁。弟與厚、雪以全副精神查禁水次接濟,則克城之期,不甚遠矣。九洑洲可設一厘卡,弟處有賢員可派否?樊沛仁聲名極壞,當嚴行查辦。

(四)餘批折稿中,有一條不當於事理,弟亦不必慪氣。餘之意,不過想弟軍常常有一大支活兵在外耳。今江北既一律肅清,則大局已好,或合圍或遊擊,均無不可,餘兄弟議論不至參差矣。

至於雲仙之意,則當分別觀之。渠不以弟疏稿為然,誠所不免;謂渠遵例回避,願入弟幕草奏盡出客氣,卻又不然。胡文忠八年初丁艱時,屢函稱遵旨奪情,不願作官,願入迪庵幕中草奏幫辦。人人皆疑其矯,餘則知其愛迪敬出於至誠。雲仙之愛弟敬弟,亦極誠摯,弟切莫辜負其意也。往時鹹豐三、四、五年間,雲仙之揚江、羅、夏、朱而抑鄙人,其書函言詞均使我難堪,而日久未嚐不諒其心。

至弟之文筆亦不宜過自菲薄,近於自棄。餘自壬子出京,至今十二年,自問於公牘書函、軍事吏事、應酬書法無事不大長進。弟今年四十,較我壬子之時尚少三歲,而謂此後便無長進,欺人乎?自棄乎?弟文有不穩之處,無不通之處;有不簡之處,無不暢之處,不過用功一年二載便可大進。昔溫弟諫餘曰:“兄精神並非不足,便吝惜不肯用耳。”餘今亦以此諫弟也。順問近好。

國藩手草

同治二年五月廿一日

【譯文】

沅弟左右:

我於廿一日接到弟弟十三日來信,可能是因為這幾天南風刮得很厲害,所以推遲了信件到達省城的日期。現在我把應該回複的事情,列舉如下:

(一)十七日晚上有輪船從金陵路過時,親見九洑洲確實已經被攻克。我認為應該考慮派出蕭軍守二浦,留南雲兩個營守九洑洲,這樣做不是害怕敵人會突然反撲,而是怕李世忠盤踞在那裏。如果李已派兵駐紮在二浦城內了,那麼弟弟就應該和厚、雪、蕭商量,用蠻教把他轟走(李最欺善怕惡),之後命蕭軍盡快占領並守住這兩個城地。李若看見我軍軍威振奮,一定不敢有反抗的舉動。李在來信中說,他所率領的軍隊已經攻下了橋林、二浦兩地,我會嚴厲斥責他,不許他的軍隊再進二浦城一步。

(二)二浦、九洑已經被攻克,近幾日霆軍必定開始南渡,或者在孝陵衛一帶駐紮,也可以先攻打二溧,這些可以由弟弟和厚、雪、霆你們四個人來商量辦理,我就不再過問了。我昨天已經寫信告訴弟弟,接著又寫信給雪琴告知他。我本來認為應該先攻打二溧、東壩,不讚成合圍的策略。如今戰況進展得如此順利,偽忠王又已退回蘇州,金陵城裏的敵人一定驚慌不已,正是合圍的大好時機,所以我也讚成合圍的策略。再加上目前天氣炎熱,霆軍連日奔走作戰,將士們都很辛苦,不如令他們駐紮在金陵東北,稍加休整,以備再戰。待七月中旬伏天過去天氣涼爽之後,弟弟和霆軍再各自調配一隊人馬攻打東壩、二溧,也為時未晚。到那時,江、席、李三軍也可以從廣德、建平攻打東壩了。

(三)合圍的辦法,總的來說應該以截斷水中的接濟為關鍵。一百多裏的城池,幾十萬的敵軍,若靠肩挑、陸運肯定不能存活的。從前有紅單船、洋船接濟,如今九洑洲已被奪回,這兩種接濟已被切斷。弟弟和厚、雪三人要盡全力查禁水中的接濟,這樣不日便可攻克金陵城。九洑洲可設一厘卡,賢弟那裏是否有幹將可以任用呢?樊沛仁作惡多端,聲名狼藉,應當嚴加查辦。

(四)我批改折稿的時候,發現一條不合事理的建議,弟弟不必因此而有怨氣。我的意思不過是希望弟弟能長期擁有一支規模較大的機動部隊可供靈活調遣。如今江北的敵軍已經全部肅清,大局已漸趨好轉,或合圍或遊擊,都是可行的,所以我們兄弟兩人的看法應該是基本一致,沒有很大的分歧。

至於雲仙的意見,就應當區別對待了。他認為弟弟的疏稿有不當之處,那是必然的;說他遵守慣例回避,願到弟弟幕下起草奏折全是出於客氣,卻又不完全如此。胡文忠鹹豐八年初兵力困難的時候,多次寫信說遵從聖旨而違背自己的心願,不願做官,願加入迪庵的幕下任幫辦起草奏折。人人都懷疑他的做法是虛偽的矯揉造作,但我知道他對弟弟的愛護之心完全是發自內心的。雲仙愛你敬仰你,也是出於誠摯之心,弟弟萬萬不要辜負他的一片真心。鹹豐三年至五年間,雲仙讚揚江、羅、夏、朱,反而鄙視我,他的書信言辭都令我難堪不已。不過日久見人心,現在我倒理解他的做法了。

至於弟弟的文筆,也不要一味地過於妄自菲薄,甚至自暴自棄。我自壬子年離京以來,到如今已有十二年了,自問無論是公文書信、軍事吏事、應酬書法,都大獲長進。弟弟今年才四十歲而已,比我壬子年時還小三歲,卻說已經沒有長進的可能,這是騙人呢?還是自暴自棄呢?弟弟的文章雖有不夠穩妥之處,但還沒有不通順的地方;雖有不夠簡練之處,但還沒有不暢達的地方。我相信若用心學習,不過一兩年的時間便能有大的長進。以前溫弟曾規勸我說:“兄精神不是不夠,隻是吝惜不用而已。”直到如今我還清晰記得,並用這句話來規勸弟弟。順問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