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6章 人生巔峰(6)(1 / 3)

過多地置辦良田美宅,會招惹他人指責,弟要三思,不可自以為是。我的地位雖然很高,弟的位置也不低;我的名氣雖然大,弟的名氣也不小,但是想靠修祖墳得以永葆富貴,謀求田地房屋留給子孫,難道不是錯誤的想法嗎?

廿五日又取得大勝,以後可以站穩腳跟了。但是估計敵人的伎倆,一定會再來一次前後反撲,還是應該謹慎對待。

同治元年七月初一日(1862年7月27日)

【精華點評】

針對太平軍組織嚴密、作戰勇猛,水陸並舉、號稱百萬,又建都南京、在長江中下遊據城自守的特點,湘軍的將領們作了針鋒相對的戰略部署。即在戰略根本上,要力爭中遊,奪回長江的控製權,這樣才能自上而下,謀取南京;在戰略實施上,采取攻勢防禦辦法,穩紮穩打,不急於求成。

曾國藩說:“凡善將兵者,日日申誡將領,訓練士卒。”善將兵,指的是調度軍隊、善於用人、戰略部署等。曾國藩手下的湘軍將領們除了戰略合宜之外,在戰術上也有諸多突出之處。將領們認為戰前應該著眼全局,認真研究敵我雙方的情況,尤其要把察看地形作為決勝運籌的第一要義,這樣才能做到“知彼知己,百戰不殆”。左宗棠就指出:“竊維用兵一事,在先察險夷地勢,審彼己情形,而以清末年畫《曾國藩慶賀太平宴》(正中榻上坐著左為李鴻章、右為曾國藩,左邊從左至右依次為左宗棠、駱秉章,右邊坐著彭玉麟、曾國荃等)平時所知將士長短應之,乃能稍有把握……平時用兵,親臨前敵,於地勢、賊情、軍情審之又審,盡心力圖之,可免貽誤。”就是說用兵作戰應事先對地勢、敵我雙方情況等摸透弄清,才能打有把握之戰。曾國藩也認為戰前不僅主將應該事先察看好地形,就是下麵的基層軍官也應該讓他們做好這個功課。湘軍統將中,塔齊布、羅澤南、王錱、劉典等就以善看地形聞名於世。其中,王錱的做法尤為突出:在臨戰的前一天晚上,將各營官召集在一處暢論賊情、地勢。然後取出十餘張地圖,每人分給一張,令大家各抒所見,最後由王錱總結定計,將議定內容寫在紙上,每人拿一份。次日戰事結束後,有與此議不符者,雖有功亦必加罰。對此曾國藩非常欣賞和推崇,稱王錱有名將之風。正因為湘軍諸將帥都善於審察情理和機勢,又特別擅長於看地形,領兵作戰其克敵製勝的概率才不斷提高,最終瓦解了太平天國。

【經典格言】

凡善將兵者,日日申誡將領,訓練士卒。不善將兵者,不責本營之將弁,而妒他軍之勝己,不求部下之自強,而但恭維上司,應酬朋輩,以要求名譽,則計更左矣。

要之能得眾心,未有不可酣戰之理

(1862年12月14日與九弟曾國荃書)

【家書】

沅弟左右:

金陵解圍一案,季弟請獎一節,實不宜形諸公牘。在我既不能奏請獎弟,在官、李又不能不奏軍情,專奏保獎,陳述數行,徒覺詞費。

朝廷立法,所以待大員子弟,防範頗嚴,如在京不準保送軍機,不準保送禦史,皆因其聲勢較廣,恐其營私樹黨。鹹豐初元,孫苻卿保杜芝農之子,杜保孫之侄,當時物論切譏之。季弟勞績雖多,吾二人隻可置之不議。方今督兵者,如勝、袁、都公,皆有子弟在營,若非皇上特恩,皆隻能敘“不敢仰邀議敘”六字而已。

朱雲岩昨日一稟,言旌德萬分危急,吾調周萬倬由涇縣往援,不知趕得上否。看來寧國縱能幸保,而徽、池與江西必難瓦全,不知決裂始於何處耳!

吾前兩次寄信,囑弟以追為退,曾商之左中丞。茲接渠回信,亦不以退兵之說為然,與弟前後各信多相同者。惟渠言外之意,覺弟兵不可野戰。吾則因金陵士卒命,樂為之死,覺弟兵盡可野戰。不知弟自度己力,野戰果有幾分把握否?

要之能得眾心,未有不可酣戰之理。望弟決從餘計,分作兩大支:一支呆兵,屯紮金陵;一支活兵,凡金柱、東壩、小丹陽、二溧、句容等處,聽弟擇地而駐,相機而進。有急則兩支互相救應,去金陵總在二百裏內外也,何如?

同治元年十月廿三日寶星勳章商勳獎章

【譯文】

沅弟左右:

金陵解圍一案,季弟請獎的一事,實在不應該寫在公文上。在我既不能奏請獎弟,在官、李兩人又不能不奏明軍情,專門上奏褒獎,陳述幾行,隻是廢話。

朝廷立法,對大員的子弟防範很嚴格,比如在京的官員不準保送子弟到軍機處,不準保送子弟到禦史,都是因為他們權勢較大,害怕他們結黨營私。鹹豐元年,孫苻卿保薦杜芝農的兒子,杜又保薦孫的侄兒,遭到當時輿論的譏諷。季弟的辛勞雖然多,你我二人隻能對此不作議論。當今帶兵的,如勝、袁、都公都有子弟在營中,如果不是皇上的特別恩典,都隻能說“不敢仰邀議敘”這六個字而已。

昨天接到朱雲岩的一份報告,說旌德萬分危險,我調周萬倬從涇縣前往增援,不知能不能趕上?看來就算寧國能夠幸運地保住,但徽州、池州與江西必難保全,不知道崩潰從哪裏開始!

我先前兩次去信,囑咐弟以追為退,曾與左中丞商量。現接到他的回信,不認為退兵一說是對的,和弟先後信件的說法多有相同。隻是他言外之意,覺得弟的兵不能夠野戰。我則認為金陵士兵聽命令,願意為弟去死,覺得弟的兵盡可以去野戰。不知道弟自己估計自己的兵力野戰有幾分的把握?

關鍵是要得軍心,沒有不能酣戰的道理。希望弟堅持聽從我的計劃,分成兩大部分:一支是呆兵,駐紮在金陵;一隻是活兵,凡是金柱關、東壩、小丹陽、二溧、句容等地方,聽憑弟選擇地方駐紮,見機行事。有了危險就兩支部隊互相救應,距離金陵總要在兩百裏內外,怎麼樣?

同治元年十月廿三日(1862年12月14日)

【精華點評】

士氣是構成軍隊戰鬥力的主要因素。一般說,軍心穩定,士氣高漲,部隊就容易打勝仗;反之,軍心動搖,士氣低落,則必然要打敗仗。信中,曾國藩提到左宗棠認為曾國荃的兵不能夠打野戰,而曾國藩認為隻要有軍心,就沒有不能打贏的道理。湘軍是曾國藩、曾國荃兩兄弟從老家招攬的農民軍隊,從未參與過戰爭的農民們要放下鋤頭拿起槍支,還要贏取戰爭的勝利,肯定要經過一番狠狠的訓練才能算上正規的軍隊。這些農民軍,需要訓練的不光是對部隊作戰、日常軍務的熟識,刀劍槍支的技能操練,還要對湘軍的凝聚力進行構建。為此,曾國藩編寫了歌謠《要齊心》:“我境本是安樂鄉,隻要齊心不可當。一人不敵二人智,一家不及十家強。你家有事我助你,我家有事你來幫。若是人人來幫助,扶起籬笆便是牆……我們如今定主意,大家齊心共努力……百家合成一條心,千人合做一雙手。”軍心,對於軍隊來說非常重要,它是軍隊的靈魂。湘軍正是有了士兵們的萬眾一心,與太平軍的作戰才會勢如破竹,戰無不勝。

【經典格言】

朝廷立法,所以待大員子弟,防範頗嚴,如在京不準保送軍機,不準保送禦史,皆因其聲勢較廣,恐其營私樹黨。

要之能得眾心,未有不可酣戰之理。

惟有一靜字可以勝之

(1861年4月1日與曾國荃、曾國葆書)

【家書】

沅、季兩弟左右:

廿一酉刻接十九日早信。官相既已出城,則希庵由下巴河南渡以救省城,甚是矣。希庵既已南渡,狗逆必回救安慶,風馳雨驟①(風弛雨驟:急速行軍。),經過黃梅、宿鬆均不停留,直由石牌以下集賢關,此意計中事也。

凡軍行太速,氣太銳②(氣太銳:銳氣太盛。),其中必有不整不齊之處,惟有一靜字可以勝之。不出隊,不喊呐,槍炮不能命中者不許亂放一聲,穩住一二日,則大局已定。然後函告春霆渡江救援,並可約多軍③(多軍:多隆柯(曾國藩部下將領)的軍隊。)三麵夾擊。

吾之不肯令鮑軍預先北渡者,一則南岸處處危急,賴鮑軍以少定人心;二則霆軍長處甚多,而短處正坐少一靜字。若狗賊初回集賢關,其情切於救城中之母妻眷屬,拚命死戰,鮑軍當之,勝負尚未可知。若鮑公未至,狗賊有輕視弟等之心,而弟等持以謹靜專一之氣,雖危險數日,而後來得收多、鮑夾擊之效,卻有六七分把握。

吾兄弟無功無能,俱統領萬眾,主持劫運,生死之早遲,冥冥者早已安排妥貼,斷非人謀計較所能及。隻要兩弟靜守數日,則數省之安危胥賴之矣。至囑至要。

陳餘庵聞廿一日可到景鎮。左公日內可進剿樂平一帶。祁門日來平安。凱章守休寧亦平安。惟宋滋九侍講帶安勇紮於前敵,被賊突來抄殺小挫,宋公受三傷。撫、建此二日無信。順候近好。抄廿一日複左信一件,可寄胡帥一閱。

再,群賊分路上犯,其意無非援救安慶。無論武漢幸而保全,賊必以全力回撲安慶圍師;即不幸而武漢疏失,賊亦必以小支牽綴武昌,而以大支回撲安慶,或竟棄鄂不顧。去年之棄浙江而解金陵之圍,乃賊中得意之筆。今年抄寫前文無疑也。

無論武漢之或保或否,總以狗逆回撲安慶時,官軍之能守不能守,以定乾坤之能轉不能轉。安慶之壕牆能守,則武昌雖失,必複為希庵所克,是乾坤有轉機也;安慶之壕牆不能守,則武昌雖無恙,賊之氣焰複振,是乾坤無轉機也。弟等一軍,關係天地剝複之機,無以武漢有疏而遽為震搖,須待狗逆回撲,堅守之後再定主意。

鹹豐十一年二月廿二日

【譯文】

沅、季兩弟左右:

廿一日酉時接到十九日早的來信。官相既然已經出城,那麼希庵從下巴河南渡以救援省城,這很對。希庵既然已經南渡,陳玉成逆賊必定回頭救援安慶,行動風馳雨驟,經過黃梅、宿鬆都不停留,直到石牌以下集賢關,這是意料之中的事。

凡是軍隊行動太匆忙,氣勢太銳利,其中必定有不整齊的地方,隻有一“靜”字能夠將它鎮服。不出隊,不呐喊,槍炮不能命中的不許亂放一聲,穩住一兩天,大局就穩定了。然後寫信通知春霆渡江救援,並可約定多軍三麵夾擊。

我之所以不肯命令鮑軍預先北渡的原因:一是南岸處處危險緊急,要依靠鮑軍穩定人心;二是霆軍優點很多,而缺點正是少一個“靜”字。如果陳玉成逆賊一回集賢關,他們急切地要救城中父母妻子等眷屬,拚命死戰,這時鮑軍麵對敵軍,勝負如何還不能知道。如果鮑公沒有救援,敵軍有輕視弟等心情,而弟堅持以謹靜專一的氣勢迎之,雖然多危險幾天,但後來能得到多、鮑夾擊的效果,卻有六七分把握。

我兄弟無功無能,都統領著萬眾,主持劫運、生死的早遲,冥冥之中早已安排好了,絕不是靠人謀劃算計所能做得到的。隻要兩弟安心守候幾天,那麼幾個省的生死存亡完全依賴你們。這是至關緊要的囑咐。

聽說陳餘庵廿一日可以到達景德鎮。左公日前可以到樂平一帶去剿賊。祁門近來平安。凱章防守的休寧也平安。隻有宋滋九侍講帶領安徽士兵駐紮在敵軍前沿,被敵人突然襲擊導致小敗,宋公身上有三處負傷。撫、建這兩天無消息。順候近好。

抄廿一日複左信一件,可寄胡帥一閱。

另外,這群敵人兵分幾路向上進犯,他們的意圖不外乎就是救援安慶。無論武漢幸而保全,敵人必定會用全部兵力返回撲向安慶包圍官軍;既是武漢不幸疏忽失守,敵人必定也是用小部隊牽製武昌,而以大部隊撲向安慶,或者幹脆放棄湖北省不管。去年放棄浙江解救金陵之圍,就是敵人得意之筆。今年如法炮製是毫無疑問的。無論武漢保得住與否,總之敵人回撲安慶時,官軍能否守住就決定了戰局能否扭轉。安慶的戰壕能守住敵人,那麼武昌即使失掉,也必然會被希庵再次收複,這樣戰局就有了轉機;安慶戰壕守不住敵人,那麼武昌雖平安,但敵人氣焰又會囂張,所以戰局無轉機。兄弟你們這支部隊關係到天翻地覆的變化,不能因為武漢疏失就動搖,必須待陳玉成逆賊回撲,堅守之後再做打算。

鹹豐十一月二月廿二日(1861年4月1日)

【精華點評】

儒家說:“知止而後有定,定而後能靜,靜而後能慮,慮而後能得。”兵家說:“為將之道,當先治心。靜,使佛家達到四禪八定的境界,開慧、開悟;使道家修己入靜,以成金丹大道;使儒家獲得睿智,完成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人生階梯;使兵家從容不迫,勝敵於談笑之間。”信中對曾國荃、曾國葆說:“希庵的軍隊既已南渡,陳玉成必然回師援救安慶,因為城中有他的妻兒老小,他肯定會拚命死戰,我軍隻須平靜地堅守,然後慢慢地形成對陳玉成的三麵夾擊之勢。這樣有六七分把握。”“凡是軍隊行動太匆忙,氣勢太銳利,其中必定有不整齊的地方,隻有一‘靜’字能夠將它鎮服。”在曾國藩看來,“靜”不僅是一種修養,也是一種智慧、一種策略。一事當前,臨危不亂,自能產生出無限智慧,化解困難;心浮氣亂,非但不能解決問題,反而誤事。唯有“靜”,才能以理智駕馭雜念,專注思考問題,繼而獲得智慧,扭轉乾坤。難怪曾國藩會如此提倡“靜”。

【經典格言】

凡軍行太速,氣太銳,其中必有不整不齊之處,惟有一靜字可以勝之。

相隔五裏外不可約期打仗

(1861年5月17日與九弟曾國荃書)

【家書】

沅弟左右:

初八申刻接初七亥刻緘,知初七有出隊之舉。

凡看地勢、察賊勢,隻宜一人獨往,所帶極多不得過五人。如賊來追抄,則趕緊馳回,賊見人少,亦不追也。若帶人滿百,賊來包抄,戰則吃賊之虧;不戰而跑回,則長賊之焰,兩者俱不可。故近日名將看地勢者,相戒不帶隊伍也。

又兩相隔在五裏以外,不可約期打仗。凡約期以號炮為驗,以排槍為驗,以衝天火箭為驗者,其後每每誤事。

餘所見帶隊百餘人,以看地勢及約期打仗二事致敗者屢矣,茲特告弟記之。近唐桂生初五徽州之敗,亦犯此二忌。弟如自度兵力,實能勝賊,則出壕一戰,亦無不可,切不宜與多、鮑約期。或眼見多、鮑酣戰之際,弟率大隊一助,則可;先與約定,則不可。(多鮑來約,竟不應允,甘為弱兵,作壁上觀可也。)餘此次派鮑、朱援安慶,先未約定而忽至,則有益;希庵先約定回援而不至,則有損也。

楊鎮南之不足恃,餘於其平日之說話知之。渠說話最無條理。凡說話不中事理,不擔斤兩者,其下必不服。故《說文》君字,後字從口,言在上位者,出口號令,足以服眾也。

朱雲岩放衢州鎮總兵。陳舫仙稟即不批準。瑞州之賊西竄九江,或可無虞。竹莊信附閱。順問近好。

鹹豐十一年四月初八日

【譯文】

沅弟左右:

初八申時接到你初七亥時的信件,知道你在初七已出兵。

凡是觀看地勢、偵察敵勢,隻適合一個人單獨去,若要帶人最多也不要超過五人。如果敵人來追擊包抄,便迅速返回,敵見人少,也不會追的。如帶的人超過了一百,敵人來包抄,交戰就會吃敵人的虧;不戰而逃跑,就會助長敵人的氣焰,兩樣都不好。所以近來名將看地勢的,都不多帶隊伍。

另外,兩軍的距離在五裏以外的,都不可約定日期交戰。凡是約定日期並決定用號炮、排槍、衝天火箭為信號,後來都經常誤事。

我屢次見到帶隊百令人察看地勢以及約期打仗兩件事都導致失敗的,現在特別將這些告訴你記住。近來唐桂生五日在徽州的失敗,也是犯了這兩點禁忌。弟如果自己估計兵力確實能夠戰勝敵人就出壕一戰,也沒有什麼不可以的,千萬不要與多、鮑約期。或者看到多、鮑酣戰的關頭,弟帶領大隊人馬去幫助也可以;先與之約定,則是不可以的。(多、鮑來約,不要答應,甘為弱兵,可以作壁上觀。)我這次派鮑、朱援救安慶,先沒有約定而忽然到了,就是有好處的;希庵先約定回援而不到,卻有損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