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白羽茗熙召喚,侍奉左右!”
“應白羽……嗚……茗熙召喚,侍奉左右……”
“今生不逆!”
“今生……今生……”小男孩一晃,栽倒在棧道上。
“笨蛋!”小女孩吃力的拖著小男孩的腳腕,磕磕絆絆的回到小居裏。
次日,小男孩醒來後,再度被迫跪在棧道上,從頭到尾,又來了一遍。
那時候的茗熙,在珞瑜眼裏,不,是所有被救的人眼裏,是像鬼一樣的女孩。
她給的藥苦澀難以下咽,但是她能捏著傷者還血肉模糊的下巴,毫不客氣的灌下去,灌得口鼻眼裏都是。
她給的洗澡水,不知道放了什麼東西,讓人刺骨的疼,仿佛下了火石地獄般灼皮燒肉,但是她依然不顧別人的苦苦哀求,將傷病的人五花大綁丟進去。
她給施的針灸,仿佛都淬了毒,一根下去便可叫人痛不欲生,頃刻昏厥。
被她照料過一次,就彷如在地獄走了一遭。
但就是這個像鬼一樣的女孩,用她的粗暴的方式,留住了每個人的生命,隻是那太粗暴了,太……粗暴了。
他記憶中的那個男孩,趙程前,某一天就突然不見了,恍惚記得她說,他痊愈了,被家人接走了,她有些失落,一連幾天沒吃東西,隻是一言不發的忙前忙後。
“今生不逆!”茗熙道。
“今生不逆。”
誓言畢,魚落款款起身,望向晴空,仿佛心中缺失了許久的東西終於尋回了,嚴絲合縫的與缺口對接,無比舒適。
茗熙不知為何,心情也大好,笑吟吟的看著魚落,心想這個仆從可真是前所未有的聽話,就是臉蛋兒太漂亮,讓人看著就覺得很無能,希望別光是個費糧食的主兒,好歹能幹點活兒:
“你既已立下誓言,即日起便侍奉於我,不得想家,不得擅自離開。今晚給你泡個藥澡,傷口換個藥,就不會潰爛了,明天起,開始打點行裝,我們下山。”
茗熙其實並沒有真正理解“侍奉”的含義,雖然口口聲聲說要珞瑜侍奉她,但是卻顛兒顛兒的給傷員燒洗澡水、做飯去了,她已經習慣了。
他,則打算改變她這個習慣。
入夜,珞瑜隻穿著寢褲,進入藥氣熏天的浴桶中,刺骨的痛,熟悉,滾燙的藥湯,熟悉,一切都那麼讓人難受,一切都那麼讓人開心,珞瑜甚至覺得自己賤得不輕,不由得嘿嘿笑出聲來。
茗熙聽到笑聲,心想這樣還能笑得出來,該不是疼瘋了……自己也確實不應該為了趕時間加大藥量。她從竹製屏風後探出一個小腦袋,一眼瞄見了珞瑜雪白的線條極其優美的肩背。
茗熙小臉兒一紅,縮回腦袋去:“天哪……我怎麼能看男人洗澡呢……瘋了就瘋了吧,明天再治好了就成,非禮勿視,非禮勿視。”
有生以來第一次,茗熙能意識到自己的病患是個男人。
珞瑜用內力觀微,聽到她的喃喃自語,忍不住低頭繼續笑,歲月還是改變了些許東西。他是不介意給她看的,畢竟少年時,腸子肚子甚至心髒都給她看過了,如今給她看看皮囊又如何。
他還能想起,她一隻小手掩住他的傷口防止腸子外流,另一隻小手運針如飛穿插於他的皮肉,小臉兒卻時不時的別過去不停的嘔吐……吐得嘴唇發白,白的令人心疼,吐到麻木的唇舌,還不停的、輕柔的安慰他:“不會死的,不會死的,堅持一下,師父很快就來了,我不會讓你死的,你相信我。”
那麼血腥的殘軀,作為男人的他自己都不忍直視,何況一個四歲的女孩。
每思及此,他就感覺自己的命格外的珍貴,而她給了他的,也不隻是一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