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元德抬頭一看,陰陽怪氣地道:“姐,我說你怎麼總跟我過不去呀,我管教家奴,整肅家法,這也錯了?”
“錯沒錯,也要查過了才知道,總不能無端入人之罪!”
王家大小姐王珊妮蠻腰款擺,長腿錯落,一雙鹿皮靴兒踏得青磚地麵鏗鏗作響。燈火下,隻見這位大姑娘一襲狐裘,長身玉立,頭上一頂白狐胡帽,襯著那眉目如畫,婉媚中帶著些許北國女子特有的英氣。
楊氏當年是王家上房的丫頭,雖說早被逐出了內院,可是當年幾個要好的姐妹如今在內院裏都是阿姨級的人物了,哪個手裏都管著些差事,在夫人小姐麵前說的上話。楊氏也知道自己人微言輕,未必攔得住素來任性的二少爺,因此匆匆趕來前,已托人向內院捎了口信,通過那幾個閨中好友,把事情告訴了大小姐。
王珊妮一聽就火了,王家幾千戶佃戶、上千個長工,還有王家大院的家奴丫環幾百號人,這麼大一份家當,能井井有條、上下有序,靠的是規矩嚴謹、賞罰分明,豈能由著丁承業這般胡來,所以馬上就趕了來。
“小青,去把廚房管事叫來,讓他先查清了府上所購的麅肉有多少,再帶上賬本過來,馬上!”
“是,小姐。”侍女青兒看看大小姐,再看看王二少爺,一溜煙地去了。王珊妮橫了王元德一眼,走到一旁椅上,大模大樣地坐了下來。王元德左右看看,忽地冷笑一聲,也徑自坐了下去。
王濤吃力地走到楊氏身旁,將她從地上扶起,輕輕拭去她額頭的鮮血,情真意切地叫了一聲:“娘,頭上的傷還疼不疼?”
楊氏訝異地看著一向怯懦木訥的兒子,他絲毫不理會兩個主子在座,就這麼旁若無人地走過來,扶起她,和她說話,心中既覺驚奇,又覺歡喜,還有些忐忑的意味,忙低聲道:“娘沒事,大小姐和二少爺在座,你不要無禮,快點跪下。”
王濤隻作沒有聽見,扶著她退到一邊,站定了身子冷冷地看著坐在上首的一對姐弟。姐弟二人都冷著臉,誰也不看誰,可是王濤表現出來的自若氣度,卻讓王珊妮有些奇怪,她像才認識王濤似的,忍不住側過頭來仔細地看了他一眼。
堂屋裏一片靜謐,隻有火把鬆脂燃燒時的微微劈啪聲。過了一會兒,胖胖的廚房管事劉鳴捧著帳本在小青姑娘的帶領下急急跑了來,這夯貨吃飽喝得,早早地脫了衣服,小青姑娘在外麵一喊,嚇得他挺著一條熱氣騰騰的大肉腸就下了炕。
聽說大小姐和二少爺都在等他,他不曉得自己哪裏出了岔子,當下顧不得地麵冰涼徹骨,趕緊套上衣服汲上靴子就趕了來。如今他內衣褲沒穿,襪子沒穿,袍子別別扭扭,頭發散散亂亂,一張胖臉上的神情真是精采。
王大小姐柔柔亮亮的眼波向他淡淡一瞟,輕輕問道:“劉鳴,咱們府上置辦的年貨裏,有麅子肉麼,如果有,進了多少,你方才盤點的時候還剩多少,給我老實報來,一字不得有誤!”
“呃……,是是,是……”,劉管事不知道大小姐何以隻問起麅子肉來,趕緊翻開帳本道:“回大小姐,莊上置辦年貨,進了麅子十五隻。小人剛剛查驗過,十五隻麅子凍得梆梆硬,都在庫裏放著呢,一隻也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