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穿著件薄薄的藍色外套的人影站在門口，他身量不高，約有一米七六的樣子，身形纖弱，栗子色的頭發在陽光下很漂亮。因為他是背光站著的，以寧看不清他的表情，隻能看見他周身的那道純白色淡淡光芒，以及那種入骨的模糊的溫柔，那種無論何時何地都會側頭彎眉一笑的繾綣與安然。
“小鹿？”安以寧站了起來，看見了原本被沙發椅背擋住的拉布拉多犬，小星興奮地看著她，粉紅色的舌頭從半張著的嘴巴裏滑出來，“唰唰唰”地搖著水獺式的白金色尾巴，“怎麼站在門口不進來呢？”
她笑著走過去拉他，大概是因為角度的關係，有某一個瞬間她仿佛看到了一點因為沾著水光而格外潤澤的光芒從鹿年的眼中一閃而過。
小鹿……哭了？怎麼會？他可是她心中永遠眉目彎彎的少年啊，她從未見鹿年動怒過，更別說哭泣了。
安以寧一怔，不知道自己還要不要上前。
“我剛剛回來，聽見電視裏的聲音，想著等節目結束再進去，不要打擾你。”鹿年的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溫和。
以寧已經摸到了牆邊的燈光按鈕，她按了下去，燈光瞬時照亮了整個室內。以寧的眼睛因為習慣了黑暗，不由得一閉眼才慢慢睜開。
鹿年牽著小星走近了，他鴿灰色的瞳孔明晰寧澈，清漆般的清透感加深了那種仿佛能一眼看進人的心裏去的穿透感——小鹿的眼睛、表情中都完全看不出哭過的痕跡，看來她是眼花看錯了。
“沒事啊，你進來陪我一起看嘛。”以寧蹲下來笑眯眯地用火腿腸去逗小星，“這是電影《沉歌》，我今天到清河影視去拿過來的膠片修複版。”
鹿年微笑著點點頭，“我聽出來。”
“鄭頤演得真好，有那麼一瞬間我都分不清熒幕裏的那個人究竟是她還是一個虛構的人物了。小鹿你看過這部影片嗎？”
“不，我沒看過，但聽說過大家對影片的評價都很高。”
安以寧猶豫了一下，她不知道自己想要問的那個問題能不能問出口。
鹿年仿佛明白了她的遲疑，微微一笑，繼續說了下去，“事實上，我從沒有‘親眼’看過任何一部影片，我的眼睛從出生起就看不見東西了。”
他們幾人相處這麼久，卻從未觸及過鹿年的私人問題，仿佛那是一個帶著詛咒的傷痛，隻能避開，卻無法接近，就連他的公司檔案中，都毫無相關描述。
除了永遠“西風多少恨，吹不散眉滿”的溫柔少年的感覺，安以寧對鹿年的唯一了解大概就是他住在一個快被拆遷的小區中的老房子裏了，那還是新年間她因為和Eddie淘氣兩人一起跟蹤在路上碰見的小鹿才得知到的信息。
這一次難得的鹿年竟然主動提起自己，她不想錯過這個機會，她想要繼續問下去，即使那些問題有些過於殘酷，也許會不小心地就刺傷那顆溫柔的心。可是她想要了解他，想要了解小鹿笑容背後的喜怒哀樂，想要為他分擔想要與他一同麵對，因為那才是真正的朋友，不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