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河畔美人草,依稀前世三百年。
三百年前,我來到這個世上,注定要經曆無數次春夏秋冬的輪回。多彩的青春,焦慮的時局,肅殺的秋風,還有白雪皚皚的隆冬。
日出江花紅勝火,春來江水綠如藍。
那是崇禎三年的二月十二日,這一天也是花神節。我和百花結伴,來到錦繡江南。
這是庚午年,袁天罡在推背圖上說它是一個凶年。畫麵上是一隻白鶴落在樹上,樹下伏屍無數。
草頭人起亂中原,非白非青亦非赤。
川甲十人沒人耕,到處父南並子北……
已巳年之冬,虜酋黃台吉帶八萬鐵騎南下,兵分三路突破了長城的龍井關、洪山口和大安口,橫掃京畿之地,兵圍京師近兩個月。直到庚午年的正月才引兵它走,人稱已巳之難。
在推背圖上還有一讖:“旌節滿我目,山川跼我足,破關客乍來,陡令中原哭。”
螻蟻從來足潰堤,六宮深鎖夢全非。
這個隆冬,甘肅邊兵受命赴京勤王。途中,時任把總的李自成申請發餉,遭到參將王國的怒斥。當晚,李自成就帶領自己的兄弟發動兵變,殺了軍中的參將王國和當地的縣令,砸開倉門搶錢搶糧。
二月上旬,虜酋黃台吉遭到各路勤王之師的輪番圍攻和不斷截殺,收兵退守遵化城。二月中旬,虜兵帶走數萬俘虜和一百多車的金銀玉帛,從長城的董家口北歸。
在三十多萬勤王的部隊裏麵,女帥秦良玉麾下的三萬白杆兵勇冠三軍,戰功赫赫。
奉詔勤王之際,秦良玉毀家紓難。她自帶裝備和糧餉,率自家親兵直驅五千餘裏,剛剛趕到戰場就直接投入戰鬥,氣勢如虹。
聖上朱由檢在建極殿的雲台上召見秦良玉,賜給巾幗英雄一身蟒袍和一件鳳衫,授鎮東大將軍印。
蜀錦征袍自翦成,桃花馬上請長纓。
世間多少奇男子,誰肯沙場萬裏行!
席間,聖上即興賦詩四首,盛讚川東石柱土司秦良玉的颯爽英姿。
煙雨江南,鶯飛草長。
我的記憶始於崇禎九年春,始於六歲生日的那天早上。
母親給我做了新衣,又把一枚漂亮雞血石項鏈戴到了我的脖子上。
“玉兒,這是你出生時自己帶來的奇石。有高僧說,這枚雞血石能護你一生平安,母儀天下。”
我用手心托起奇石看了半天,發現石心裏仿佛有字。
“石頭裏麵刻了字?”
母親大吃一驚,提高了聲調:“什麼?你看到裏麵有字?”
“不認識!也不知道什麼是母儀天下!”
母親用手輕輕地擰了擰我的臉,幸福地說:“以後,你會慢慢明白……”
其實,我心裏知道,我就是想要母親再說一遍。
那一年的春天好像一直下雨,我們院子裏的石階縫裏都長出了青苔。偶爾,陽光燦爛,母親會帶我去放風箏,讓笑聲飛上藍天白雲。
那年的四月十一日,虜酋黃台吉在遼東稱帝,建元祟德。
六月,滿清鐵騎再一次翻越長城。這群強盜從獨石口破關南下,橫掃京畿之地。俘獲婦女和能工巧匠六萬有餘,牲畜十二萬頭。
九月,清軍帶著豐厚的戰利北返。在長城邊上,他們還立下木牌,上麵寫著:“各官免送!”
尾隨其後的明軍不敢攔截,眼睜睜地看著清軍從容回撤。
過了中秋,母親偶感風寒。沒過兩天,就高燒不退,吃什麼吐什麼……高僧來了,當天就把我的母親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