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芳搖落獨暄妍,占盡風情向小園。
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
二表嫂聽說我給老師彈了一曲梅花三弄,小聲地問:“這支曲子不太好彈,沒搞砸吧?”
“應該沒有……我的老師聽得很認真,十分欣賞。”
“你的三舅也是這樣?”
我心裏一驚,膽怯地說:“那倒沒有,二舅隻顧欣賞自己剛剛得到的一幅山水畫。”
“這就好!這就好!”
二表嫂鬆了一口氣,才問道:“你的二舅又買新畫了?”
“說是董玄宰老先生的得意之作,應該是幅長卷。”
二表嫂走進琴房,讓我再彈一遍梅花三弄。
聽了一會,二表嫂說:“梅為花之清,琴為聲之清,當有淩霜之韻。心遊遠水,身處孤山。從容不迫為正音,古風道骨返太虛……”
一弄叫月,二弄穿雲,三弄橫江。
梅花三弄魂飛高,不待東風自在飄。美人回眸英雄血,黃河九曲春來早。
“梅花性烈,要有剛強!”
二表嫂讓我起身,看她示範。果然,琴音不同,猶如七劍下天山。
這時,賈琦悄無聲息地走進了琴房,明知故問:“你們在這兒?”
“去!我在給林妹妹說梅花三弄。”
“現在是三春剛盡,就在想明年的梅花了?”
又是無話找話,我識趣地說:“我回去再仔細琢磨,是不是應該再讀一點邊塞詩呢?”
月黑雁飛高,單於夜遁逃。
欲將輕騎逐,大雪滿弓刀……
二表嫂笑了,用手拍了拍我的臉:“對啊,若是這樣,你的三舅就不會埋頭看畫了。”
又撥了一下琴弦,二表嫂才扭頭問了賈琦一句:“你今兒個怎麼有空過來?”
“我聽說府裏來貴客了,腳下就像是打了油。”
“誰呀?”
我知道二表嫂兩耳不聞窗外事,主動地說:“三表嫂的姨媽帶著女兒過來了,說是要住幾天。”
賈琦冷冷一笑:“那是她的兒子薛蟠搞出了人命官司,進了大牢。人命關天,錢再多也不抵事。”
薛姨媽那邊是皇商,錢多勢大。官府既然派人拿了她的獨生子,就不會輕易鬆口。
二表嫂問道:“什麼情況?這個呆霸王打小就是一個捅破天不補!”
我問:“什麼呆霸王?”
“你的薛表哥做事又傻又霸道,人稱呆霸王。”
我很少聽到二表嫂在別人的背後說閑話,心想這個薛表哥確實不會做人。
前些日子,萬花樓要出讓幾個揚州瘦馬,也就是剛剛出道的藝伎。薛蟠看上了一個叫英蓮的小姑娘,結果與一個破落子弟爭執起來,鬧出了人命。
我終於明白了,我的老師不就是應天知府嗎?他來找二舅應該就是要彙報這個案子的情況。
殺人抵命,借債還錢。
這種人命官司都要向刑部備案,有錢也不好使。薛姨媽早年喪夫,為自己的獨生子費盡心血。若是沒了兒子,那不是要她的命嗎?
孟母三遷,望子成龍。
我想三舅肯定很為難,畢竟薛姨媽和王夫人是親姐妹,薛蟠是他的親外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