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日陰雨天,遍地起狼煙。
大年初七是人日,漫天的凍雨打在屋外竹林裏,沙沙作響。
入春才七日,離家已二年。
人歸落雁後,思發在花前……
二表嫂走到窗邊,指著竹林外麵的長廊說:“你看,誰來了!”
抬起頭,我就看到寶玉帶著幾個紅紅綠綠的丫鬟和自己的奶媽李嬤嬤繞過聽風亭,朝小紅樓這邊走來。我的臉就像是被火燎了一下,燙得難受。
“我去洗洗臉!”
二表嫂拉著我的手說:“你看你!我家的二叔指不定是去梨香別院呢?”
我低著頭問道:“為什麼這樣說?”
“到這裏,二叔不用帶丫鬟,更不會讓她們穿得花枝招展。”
我仔細地想了想,還真是這樣。果然,寶王拍開了梨香院的門。薛姨媽走出屋一把就將寶玉拉懷中,親熱地說:“這麼冷的天,快到屋裏暖和!”
“哥哥沒在家麼?”
薛姨媽歎道:“他是沒籠頭的馬,哪天消停過?”
這時,留在薛姨媽身邊做雜務的英蓮已經沏了一壺熱茶。二表嫂咬著我的耳朵說:“快去吧!說不好就會飛出什麼幺蛾子。”
猶豫片刻,我還是帶著雪雁去了梨香別院。薛姨媽看到我就笑著說:“來得正好,他們都在裏屋。我去安排一下,晌午就在這裏隨便吃點。”
英蓮從裏屋出來,手裏依舊端著剔紅燙金的方茶盤。
“怎麼啦?”
“大小姐剛剛說,今天該吃武夷山的大紅袍。”
我笑了笑,伸手打開茶壺蓋美美地一嗅,裏麵是上好的西湖龍井,就說了一句:“給我吧!我就愛喝龍井!”
英蓮看到薛姨媽滿臉是笑,就把茶盤遞到雪雁的手裏。穿過大堂,倒拐走到裏房的門口,我聽到寶玉說:“好姐姐,你就給我看一眼吧!”
接著,就是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應該是寶釵正在寬衣。我自然不能這時進去,隻能站在了門外。
屋裏的寶玉說道:“真是奇了,姐姐的金鎖和我的玉佩就像是一對,都有兩句八字的吉讖。”
“什麼呀!都是父母給的東西,末必能驅邪鎮魔。”
我推開門,看到寶釵斜靠在床上,寶玉就坐在床邊上。寶釵扭過頭,看到不是英蓮,紅著臉蛋說:“原來是林妹妹呀!”
我說:“哎喲!聽說姐姐身安欠安,我也是趕巧了。”
寶玉從床邊上站了起來,向雪雁示意可以將茶盤放到屋裏的方幾上。
寶釵探起身來,拉住我的手說:“趕巧不好嗎?”
我說:“早知道他來,我就不來了。”
“什麼話呀?”
“一起來不如錯開來,不冷落也不太熱鬧,不是更好嗎?”
寶釵一怔,在我的手臂上輕輕一擰:“這張嘴,真是讓人惱不得。”
這時,英蓮把沏好的大紅袍端來了,薛姨媽也送來了幾盤茶食。有精巧的糕點,有糖炒板栗和鹽煮花生,有一盤香噴噴的酒糟鵝掌,有一盒熱氣騰騰的鹵菜什錦,還有一壇直供宮廷的紹興花雕。
薛姨媽說:“都嚐點,吃個鮮。”
寶玉走到門外呼吸了幾口新鮮空氣,也好讓寶釵整理好自己的領口,翻身下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