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年春旱，難民如潮。
聽說，闖王李自成縱橫河南，八大王張獻忠殺入四川。遼東那邊，兵部尚書兼薊遼總督洪承疇守鬆綿數城，一夕數驚。
有天晚上，我問父親：“當今天下大亂，何以為治？”
父親想了很久，才耐心十地地說：“在冬天，寒凍大地，萬蟲蟄伏，處處玉樹瓊枝自然不亂。到春天，雜草叢生，萬木爭榮，所有的生命都想為自己爭片天地，一枝獨秀。這些年，朝令夕改，百官無所適從，抱團取暖。再加上收成不好，流民滿地。我們當做最壞的準備，以防萬一。”
“最壞會怎樣？”
“晉末，衣冠南渡。宋末，涯山之殤。”
我想到了李易安的一詩絕句，小聲地說：“人當做人傑，死亦為鬼雄。至今思項羽，不肯過江東。”
父親長歎一聲：“天翻地覆，豈非兒戲。”
我知道老父親總是憂國憂民，卻從來沒有對我說過這樣重的話。
滿天風雨滿天愁，滔滔長江向東流。
遙想子胥闖江東，三年歸報楚王仇！
伍子胥的父親是楚國太子太傅，後來太子失勢牽連到伍子胥一家，可謂是傾巢之下焉有完卵。父親與哥哥被殺，伍子胥衝破重重的圍追堵截，逃往陳國再逃往吳國。過昭關時，一夜白頭。三年之後，伍子胥帶吳兵攻破楚都郢城，鞭屍泄憤。
“小姐，有個天大的好消息！聽卞大管家說，紫薇姐姐已經有了身孕。老爺已經加強了警戒，宣布了幾條措施！”
沒過兩天，陳璋就換掉了卞大管家。聽廚房裏的嬤嬤說，幾年前就是卞大管家害死了我的小弟。
真是無法理解，卞大管家跟著我的母親到林家，怎麼可能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都說易漲易退山溪水，易反易覆小人心。
沒過幾天，紫薇和紫萱就住進了後花園的青藤書屋。陳璋加強了前門和後門的警衛，甚至還布置三處暗哨。
看到陳璋臉色凝重，我小聲地說道：“這是如防大敵啊！”
“大小姐，林家的安危涉及到遍布兩京十三省的杏林堂。我們身受聖上的重托，不得不防。”
“聖上？”
“就是你的親五舅啊！”
這句話讓我大吃一驚，說到底朱家與賈家就像是鳩占鵲巢，這或許能解釋卞大管家的背叛。
“真是卞大管家害死了我的小弟？”
陳璋皺緊了眉頭，斟酌片刻後才說道：“以前，我們隻知道你的小弟是中毒身亡。誰投的毒，用的是什麼毒，我們一無所知。經過多年調查，我們可以確定卞大管家就是幕後黑手。”
“他……他一直都忠心耿耿，十分恭順……”
陳璋歎了口氣，用沉痛的聲音緩緩地說道：“都說畫虎畫皮難畫骨，知人知麵不知心。他或許是受人脅迫，或許是被利益所惑。現在，證據確鑿，不容抵賴！我們還發現，他與運河上的黑幫勢力交情很深。那此人，都是一群沒有底線的亡命之徒，無所不用其極。”
涼風吹過，讓我打了一個寒戰。
我的父親被人追殺，有好幾次都是命懸一線，應該就是這群人在背後搗鬼使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