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六安城裏，我們一行可以暫住在杏林堂裏。
陳璋說：“賈琦和小幺妹涉及到欽定大案，需要徹查。”
我有些不解：“這一次，賈琦到六安，孟忠不是已經落網了嗎？”
“孟忠當堂招供，他曾經向賈瑞傳授過巫蠱之術。去年夏，賈琦約孟忠去過湖北，說是到武當山拜師學藝。冬月，賈琦回到金陵，就住進了人多嘴雜的萬花樓。大年初一的下午，薛蟠在萬花樓裏做設宴，還帶去了寶玉。”
“這麼說來……這麼說來……”
“本來，小幺妹不在這個案子中，青楓寨的事也很好解決。問題是她與賈琦同時落網，就成了黃泥巴掉褲襠，有事無事都是事。我們已經給女監的人打了招呼，應該不會過分地給她難堪。”
我瞪大眼睛，卻找不到話說。女監是什麼地方？能落什麼好？
都說公道不公道，隻有天知道。
街上，車水馬龍，人頭攢動。街頭巷尾也是三五成群，都在議論駭人聽聞的人妖案。
我家的杏林堂位於南街，有八間寬敞的鋪麵帶一個兩進的四合院。我們進去的時候，地麵剛剛用井水衝過，依然能聞到淡淡的藥味。
“前些日子，有個老郎中在我們的院子裏行醫。我讓他到門店坐診，方便患者。”
這時，陳璋用眼睛在院子裏麵找到了一個三十來歲的少婦：“陳嫂，這是我家的大小姐！”
陳嫂穿著一身青衣青裙，頭上簡簡單單地挽了一個隨雲髻。她走到我的身前屈膝行禮，喜形於色地說道：“大小姐來了，就在六安好好玩幾天。我們給大小姐準備了上房，已經焚了香。”
陳璋說道：“我把大小姐一行人就交給你了，我還要去提督街辦事！”
“放心吧！”
陳嫂性格直爽，手腳麻木。她說：“這家藥鋪以前是杏林堂的總店，附近還有三個獨立的院子。老爺整頓杏林堂，就將那三個院子轉租給了別人，隻是把門麵交給我們打理。”
“生意還好吧？”
“我們接手之前虧得厲害，現在是小有贏利。老爺說了，懸壺濟世，不虧就成。”
突然，我問出了一句：“你知道這裏的女監在哪裏嗎？”
“我們收到陳爺的信就去打聽了，已經讓裏麵的人給小幺妹換了單間，還送去了一床被子和幾件換洗衣服。”
我心中稍感慰藉，淡淡地一笑，調皮地問：“你是陳璋的嫂子？”
“不是！陳爺是看到我家的男人踏實肯幹，才給了我們一個到杏林堂做事的機會。這裏的人都叫我陳嫂，哪能當真？”
陳嫂給我沏了一杯熱茶，又笑著說：“大小姐先喝口茶，想到哪裏去玩盡管說！”
我也笑了笑：“我想去女監看看。”
陳嫂用手打了打自己的臉，馬上就改了口：“那個女監可不是好去處，陰森得很。沒有官府的條子，根本就進不了門。”
“我就在門口看看，還不行嗎？”
“好吧！不過得換上男裝。”
女監也在南門，離我家的杏林堂並不遠。那是一條直抵城牆的深巷，兩邊的石縫裏長著野草。
“這條小巷叫羽寧巷，兩邊都是官府設的糧倉。女監的前身也是糧倉，緊靠城牆。說是太潮濕，就一直空著。最近幾年，囚徒越來越多，縣府大牢塞不下去，才在糧倉重地新設了女監。”
“不對吧，這個羽寧巷不就是圄囹巷嗎？”
聽到我的問話，陳嫂被逼得發笑：“大小姐說得沒錯，這條小巷在蒙元時期是叫圄囹巷。那個時候，北方韃子橫征暴斂，在這裏建了成片的牢房。太祖建國，便把韃子的牢房改成了糧倉，圄囹巷也就成了羽寧巷。”
這時，夕陽已經落到遠山上，燃燒的山林映紅了晚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