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寧巷的盡頭就是城牆根,旁邊有扇隻能容一個人低頭通過的小窄門。
陳嫂說:“那一天,我送被子和衣服就是走的這裏。當時是小門虛掩,門邊有兩個衙役。”
我看了一眼緊閑的木門,對陳嫂說:“不對,這裏隻是女監的便門,它應該還有正門。”
“那是在縣衙裏麵,我們根本進不去。”
我抬起頭望著高聳的圍牆,裏麵寂靜無聲。突然,犬吠聲起,陳嫂牽著我的手就往回走。
次日,陳嫂給我找了一本小冊子,書名叫洗冤錄。裏麵涉及到一些女監的情況,也算是一種間接的補償。
女犯入獄,一般是先審後押。
在縣府大堂的上麵,兩邊都並排站著杵著水火棍的衙役,無比威嚴。
縣老爺是寒窗苦讀出來的七品芝麻官,也是縣裏幾百萬黎民百姓的父母官,手握生殺之權。
大堂上高掛一個大匾,上麵寫著明鏡高懸這類的話。都說,民不告官不究,一般是原告和被告都得跪在大堂裏麵的青磚上,縣老爺正襟危坐。先問姓名,再問事由。能調解就調解,不能調解就斷案宣判。犯罪者自然是收監處置,無罪者當場釋放。
在審案中,縣老爺有權用刑。或杖臀,或拶指,不容狡辯。
到了監獄裏麵,牢房分大間小間,都是又陰暗又潮濕,臭氣熏天。犯人們隻能吃些殘羹冷炙,稍有不從就會遭到毒打,甚至是私刊折磨。
作奸犯科,都得裸體受杖。或晾臀,或賣肉,可謂流毒不淺。
有些仇富嫌貧的刁民遇到一些捕風捉影的事,就到縣衙去告某家女人有奸夫,以此尋樂。
若是有人向衙役使錢,還能拿到調戲女犯的機會。或掘芋艿,或挖荸薺,或剖葫蘆,或剝菱角,不一而足。
陳嫂也說:“前些日子,我們這裏也發生過這樣的事情。”
有一個破落子弟叫祁弘,他在二月初二逛廟會時,有意無意地裏碰到了一個的婦人身上,接著就被那家的男仆暴打了一頓。看到祁弘吃了大虧,他的兄弟們就到縣衙狀告那個婦人與男仆有奸情,大家是親眼目睹,都能當堂作證。
這夥人與縣衙裏的領班有些交情,縣老爺聽說被告是城東尤家酒店的老板娘,立即就說:“這還了得,在光天化日之下,一個寡婦就敢與自己的男仆勾肩搭背,敗壞風紀。去把這對奸夫淫婦她捉來,本縣要殺一儆百!”
男仆聽到風聲,直接就跑了。這尤家酒店的老板娘無法自證清白,在牢裏吃盡了苦頭,兩次自殺未遂。直到南直總巡撫張國維到六安督政,才被放了出來。現在,尤家酒店已經盤給了一個外來客,昔日的老板娘做了暗娼。
我沒有聽明白,問了一句:“巡撫沒有給她申冤嗎?”
“這種事情怎麼說得清楚?所以人人都說寡婦門前是非多嘛!出獄後,風韻猶存的老板娘也看開了,還找人打斷了祁弘的一條腿。”
聽到了這裏,我真是無話可說。若不是有人撐腰,受盡委屈的老板娘還敢再生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