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的迪恩萬夫長看得大呼過癮,回頭向張鳳翼道:“小老弟,真有你的,我從來沒看過這麼逼真的演習,看得我都手癢起來,真想下場試試。順便問問你,你到底安排的是那一方獲勝呢?看到現在我都有點猜不出來了。”張鳳翼心中有苦說不出,裂著嘴苦笑道:“我們演習的是步兵反製騎兵穿插的戰法。”“哦?這麼說步兵在這種形勢下還能反敗為勝嘍?”迪恩驚奇地瞪大了眼睛。張鳳翼硬著頭皮道:“當然,請將軍慢慢往下看。”說這話時他的臉如死灰。迪恩盯著他關心地問道:“怎麼了,小兄弟,身子不舒服?臉色怎麼這麼難看。”張鳳翼忙搖頭擠著笑道:“沒有,沒有,萬夫長大人看錯了,屬下精神好著呐。”
由於失去了中樞指揮官,沒有人發號施令,步兵陣列徹底陷入各自為戰的局麵,隨著圍困騎兵的步兵戰團越來越薄,斐迪南長嘯一聲,揮刀突進,四十多名鐵騎快刀切牛油般插透了步兵的包圍圈,與被困的戰友彙合在一起。而在後追趕的勃雷反被自己人擋在包圍圈外。勃雷氣得又嚷又罵,然而局勢己徹底不可挽救了,斐迪南的鐵騎會師一處精神備增,開始進行“中央爆炸”式地向外穿插,步兵們亂成一團,長弓手沒了保護,看見馬匹踏來隻有後撤,長槍手被自己人擋著衝不上前,刀牌手舉著那沉重的盾牌,架不住戰馬鐵蹄一踢,根本湊不到騎兵跟前。更嚴重的是外圍的士兵不知內圈的戰況,盲目四處奔竄,戰力根本用不上。這時另一股被圍的騎兵也突圍脫困了,校場上開始出現三五名並騎的重騎兵揮刀趕羊般攆著幾十名步兵亂竄的“奇觀”。張鳳翼長歎一聲,轉頭閉目不忍再看下去了。
這時勃雷已紅了眼,高聲呐喊著四處追趕著騎兵,也不管身後的隊伍亂成一團,突然一道刺眼的亮光閃得自己睜不開眼睛,仔細一看,位於閱兵台斜後方的一座樹幹搭成的高高的瞭望台上,宮策一手擎著令旗搖動,一手舉著鏡子照向自己,原來那亮光是鏡子的反射。看到宮策的令旗勃雷宛如一盆冷水兜頭澆下,立即清醒過來,平時訓練的種種情境馬上回到腦海,他一麵暗罵自己魯莽誤事,一麵豎起長柄狼牙棒為標誌,掏出一個警哨銜於口中,尖銳而有節奏的哨聲響起,輕甲步兵們聽到哨聲都是一震,都醒悟過來了,首先是勃雷的親兵結隊聚集在了他的周圍,被騎兵在屁股後追趕的步兵們固然無法停下來,沒有威脅卻四處亂竄的步兵們都停了下來,按照兵種就近自由結合,一個刀牌兵在前舉盾相迎,兩名長槍兵從重盾左右探出長長的拒馬槍,長弓手附在長槍兵後重新開始向騎兵射箭,輕甲兵們就地編成小組,原地阻攔騎兵的衝踏,騎兵們再也不能自由地驅趕著人群縱橫衝殺了,到處遇到抵抗,脫出騎兵追趕的步兵們又結成小組,即使有的步兵小組不敵騎兵的衝刺,被擊散後立即又並入旁邊的小組,抗擊越來越頑強了,遠處居高臨下縱覽全局的宮策揮動著令旗向勃雷發出指令。勃雷以長短有致的哨聲遙控局麵,步兵開始兩小組並為一小圓陣,長槍外伸像一個個團成一團的刺蝟,內圈長弓手不斷射出羽箭。
斐迪南轉過馬頭,一聲響亮的呼哨,重騎兵們紛紛撥馬向斐迪南靠攏來,騎兵們集合到一起時,斐迪南揮刀一指,百餘名重騎兵衝向了勃雷居中的隊列,把勃雷圍住,勃雷周圍的士兵們呐喊著,挺矛拚命護住勃雷,不斷有士兵被判令兵指中退出戰列,勃雷仿佛沒有看到,隻連續發出哨聲指揮各部向中心靠攏。各個步兵戰鬥小組彼此高喊著口令移動、集結、組合在一起,成為一個個戰團,戰團滾雪球般越聚越龐大,數個幾十人的戰團向斐迪南壓來,斐迪南知道再不撤,就要被反包圍了,一麵揮動戰刀示意部下撤退,一麵輕笑著衝勃雷喊道:“老弟,今天就玩到這兒吧,希望下次有點長進,不要像今天這麼膿包。”
宮策唇際掛著一抹微笑,向著勃雷感激的目光擺擺手,放下令旗,提著衣襟,悄悄邁步從望樓上消失了身影。校場內輕甲兵戰隊高喊著『帝國必勝”的口號,圓滿地集結成一個整齊的方圓陣。看台上斡烈等人站起身向著士兵們大聲鼓掌,迪恩轉過頭衝著張鳳翼連連道:“精彩,太精彩了,沒想到一團散兵在已經完全被擊潰的情況下還能重新聚合,真是訓練有素的精銳之師。”張鳳翼卻仿佛沒聽見,正兩眼狠狠瞪著勃雷,勃雷紅著臉知錯的扭過頭不敢看他。
斡烈他們離開大營的時候是張鳳翼與宮策相送的,勃雷與斐迪南都躲了起來不敢和張鳳翼見麵,斡烈師團長問起來時,被張鳳翼以整訓隊伍為由支吾過去了。出營的大路上阿瑟萬夫長隻是語氣親切的勉勵幾句,倒是迪恩對張鳳翼的隊伍讚不絕口,並對張鳳翼說:“小老弟,若不是你是師團長的直屬千人隊,我一定把你的拉入我的麾下。”
斡烈一直在若有所思,心中考慮著什麼事情,直到臨告別時才握著張鳳翼的手欣慰地說:“鳳翼,看到我們十一師團湧現出你、勃雷、斐迪南這樣的後起之秀,真讓我由衷感到高興。你們今天演習所表現出來的隊伍素質較之王牌師團毫不遜色。”
張鳳翼抱拳恭敬地道:“全靠師團長的指揮有方與大力支持,屬下不過一時僥幸罷了。”
斡烈微含嘲諷地淡淡笑道:“鳳翼你也太謹慎了,你看你的師團長是那種喜歡聽手下吹捧的長官嗎?”
張鳳翼不好意思的笑了:“師團長當然不是。”
“部隊訓練有素,直屬長官功不可沒。俗話說‘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師團的戰鬥力實際上全靠你們這些年輕有為的中下級軍官來支撐。”斡烈口氣一轉,感歎地道:“我是個軍人,也是個老人了,若我有孫子,也該有你這麼大了。可我戎馬一生,隻在晚年有個女兒,竟沒有男兒來繼承父輩的事業,所以當我看到你們這些生龍活虎、年輕有為的小夥子,就仿佛見到了自己的兒孫那樣喜歡。”說著殷切地看著張鳳翼。
當張鳳翼知道斡烈師團長曾是父親的得力部下時,早將斡烈當做自己的父執長輩看待,現在聽到斡烈說出這番深情的感歎,一種對父愛的渴慕油然轉注在斡烈身上,他動情的叫了一聲:“師團長大人--”說著眼睛濕潤了。
斡烈並不明白張鳳翼心中所想,看到他竟有些激動,有點詫異,笑著道:“好了好了,孩子,我隻是想讓你知道我並不是那種冷酷古板的老人,咱們上下級之間是可以融洽相處、無話不談的。咱們可都是軍人,軍人是男子漢中的男子漢!可不許娘娘腔。”
接下來的話題使斡烈表情嚴肅起來:“袤遠戰區總指揮部要在奧利烏爾召開萬夫長聯席會議,會議由托斯卡納元帥親自主持,主要是為了商討我軍下一步的作戰計劃,咱們師團有資格參加的隻有我和阿瑟、迪恩三人。看了你的千人隊演習,我很感欣慰,決定也帶你參加會議,介紹你認識認識咱們軍團的將軍們,對你以後的發展很有好處噢。”
張鳳翼聞言驚喜地道:“真榮幸師團長給我這個機會,那些王牌軍團的將軍們無一不是帝國的驕傲,能夠親眼見到這麼多名將,想一想也讓人激動。”
斡烈聞言也笑了,“小夥子,好好幹,這些將軍們並不是高不可攀,在我眼中,你也是一朵尚未綻放的名將之花啊。”
看著斡烈他們遠去的背影轉過遠方的樹叢,徹底消失在視野之內。張鳳翼回過頭來,這時跟在他身後的有宮策和龐克帶領著十多個親兵。張鳳翼轉過頭來,淡淡地問龐克:“勃雷隊長與斐迪南隊長哪去了?”空氣驟冷,一種無形的威壓籠罩著諸人,龐克偷眼看了一下張鳳翼,從張鳳翼的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龐克知道其實張鳳翼已動了真怒。
龐克小心翼翼地說:“他們已經知道錯了,正在你的大帳等著向你請罪呢。”
張鳳翼沒有再說什麼,隻是加快了回營的步伐,一行人來到了中軍帳,老遠就聽見帳內傳來爭吵聲。
“好你個斐迪南,我早知道你看我不順,沒想到你竟使出這等臨陣變掛的陰招來。”可能勃雷正指著鼻子譴責斐迪南。
“老弟,你這麼說可就錯了,我隻是想讓你的步兵演習得更精彩些,多出點風頭。沒想到你們竟像一堆一碰即散的豆腐渣,平日裏練起來光鮮好看的緊,這次還沒見真陣仗呢,就露出餡兒來。搞得我也大出意料之外啊!”
“好好,你還花言巧語,等會兒咱們見了鳳翼再與你分說。”想必勃雷正氣的手指頭亂顫。
“是啊,把兵帶得這麼個熊樣,除了抱著長官的大腿告狀外,還有什麼招數可使呢?”斐迪南的聲音不緊不慢、好整以暇。
“鏘!”帳內響起腰刀出鞘之聲:“斐迪南,我以帝國騎士的名義向你挑戰,是帶卵子的就拔出刀來。”
聽到裏麵就要打起來了,張鳳翼聞言挑簾欲進,宮策一把拉住了他,做了一個“別急,聽聽再看”的手勢。
“噢--,我倒忘了,還有逞匹夫之勇這最後一招呢,不過我可是騎兵大隊的隊長啊,可不是個隻會拚命沒有腦子的莽漢,我拚死了不要緊,我手下的弟兄們怎麼辦?所以要拚刀子你還是找別人吧!我是不會去逞血氣之勇的。”
帳外張鳳翼與宮策相視而笑。
裏麵勃雷冷笑道:“嘿嘿,說得好聽,是怕了吧!”
斐迪南嗤笑道:“真好笑,我會怕一個手下敗將嗎?”
勃雷辯道:“你口口聲聲說你羸了,其實最後還不是我重新結成方圓陣,把你的騎兵趕走了。”
“哈哈哈……”斐迪南仰天大笑:“明明是宮策先生暗中相助,有些人到真有勇氣往自個兒臉上貼金,以後千萬別動不動就把帝國騎士這四個字掛在嘴邊,會讓整個帝國都替你害臊的。”
“你!你……”勃雷氣地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想必己是額上青筋亂迸了。
可能是看到勃雷太窘急了,斐迪南改變了口吻,轉而語重心長地對勃雷道:“兄弟,我的騎兵才一百二十多人呐,我是以一擊十將你擊潰的,你敗在我手上還有發脾氣的機會,如果真的遇上羅刹騎兵了呢?如果此時你的千餘弟兄都已戰死沙場,隻剩下你隻身來見鳳翼老弟,你還會不會這樣意氣十足了呢?兄弟,你別光怨我使你下不來台,我是想點醒點醒你啊?”
帳裏帳外一片靜默,勃雷良久沒有說話,看來這番話真正觸動到他的內心深處。
半晌,還是斐迪南道:“兄弟,我也不多說了,總之你好好想想,有本事你的步兵一對一也能戰勝我的騎兵,哪時再來趾高氣揚吧!”帳內傳出腳步聲,好像斐迪南要離開了。
“站住!”勃雷啞著嗓子喊道:“你記住,我一定會勝過你的!”
“好哇,我等著你!”
帳簾掀起,走出麵帶微笑的斐迪南,斐迪南猛一看到帳外站了十多個人,不禁一怔,剛要開口說話,張鳳翼食指在唇前一豎“噓--”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然後拉著他輕手輕腳地離開大帳,走遠一段以後,方停下來,握住斐迪南的手道:“咱們不要打擾他,讓他好好反思一下。這次演習真令我失望,我本來也氣的有些按捺不住了,要回來衝你們兩個好好發泄發泄,可你剛才說的太好了,把我想對勃雷說的話都說了,常言道‘請將不如激將’,經你這麼一激,勃雷以後一定會有所改變的。今天真是謝謝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