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策正領著龐克從後向前在給士兵們分發一個個鼓鼓的皮袋,勃雷納悶地問:“宮先生,發的什麼東西?”
“燈油。”
“要這東西幹嘛?”
宮策道:“這是對付馬群的,萬一來不及時咱們用火把馬群驅散。”
勃雷一聽急道:“那怎麼行,我還指望這一仗過後咱們千人隊能變成騎兵部隊呢?你把馬都燒了算怎麼說。”
宮策笑道:“這種話等打勝了再說吧,那些馬可不是咱們的呀,與其讓敵人騎著作戰不如先驅散好些。”
勃雷不吭聲了,手按著腰刀柄來回在沙地上踱著。正撞上阿爾文從暗影裏走出來,這己是他一會兒間第二次方便了。勃雷可逮住了發泄對像,他猙獰地笑著問道:“這回是大號還是小號?沒把腸子也拉出來嗎?瞧你們倆這點子出息:多特是嚇糊塗了,就那麼幾支雕翎箭,手指頭腳指頭全用上,再也數不清了。你是幹脆嚇得又拉又尿。我就納悶鳳翼怎麼會選你們做他的親兵,真不知到戰場上是你們保護他,還是他保護你們。”
阿爾文羞臊的臉紅到耳朵根,直著脖子辨道:“誰怕了,你別胡說,我隻不過正巧肚子不好罷了。你別看不起我們,在他和羅刹萬騎長兀骨塔對拚時,他敵不過人家,還是我們救了他的性命呢。”
多特也幫著阿爾文找回臉麵:“就是就是,這事千真萬確,不信你問我們頭兒去。”
“你們?兀骨塔?”勃雷仿佛在聽天方夜譚,他撇嘴嗤笑道:“兀骨塔我倒聽說過,你們這樣的隻配做他的棒下亡魂,還想從他手下救人?別逗我發笑了。”
宮策溫顏笑道:“別讓兩位小兄弟難堪了,他們還是新手,任誰第一次上陣都會緊張的。”
勃雷回頭道:“我正是在給他們打氣呀,我使得是激將法,你看一會功夫他們已經回憶起自已和兀骨塔拚過半斤八兩,有這碗酒墊底,山下那點子羅刹人算什麼。”
說得多特二人哭笑不得,也不知該如何還嘴。阿爾文心中著實有些怕勃雷,這渾身煞氣的黑大個子平日裏不如此多話的,此時卻變得躍躍欲試、亢奮異常,他直覺地感到還是少招惹這家夥為妙。
這時從後隊響起了馬蹄聲,是張鳳翼回來了,他策馬來到隊伍前,飛身下馬,興奮地對宮策道:“宮先生,時辰到了,師團長命令我們開拔,你領著龐克在後督隊,我與勃雷在前麵‘拔釘子’。咱們這就出發吧。”
宮策道:“鳳翼,摸哨是勃雷最拿手的,有他在前就足以應付了。你身為長官還是居中指揮為好。”
勃雷也大包大攬地道:“就是,鳳翼老弟,這事還是交給我吧,不是我吹,說起摸哨的經驗來,你還得好好跟老哥我學幾年呢,這種事情可不是光憑身手好就行的,武藝、經驗、時機的把握缺一不可。“
張鳳翼搓著雙手笑道:“不是我信不過大哥,實在是心癢難搔,這也是小弟初次打進襲戰,禁不住想搶先過過癮,不如咱們哥倆兒並肩在前,給它來個雙保險?”他說話時兩眼灼灼放光,那眼神竟與勃雷有些相像,帶著一種猛獸撲食般的騰騰殺氣。
勃雷了然地大笑,拍著他的肩頭:“好,好!這才是我輩中人,像兄弟這樣的,哥哥做你手下的十夫長都願意。”
阿爾文在旁怯懦地小聲要求道:“鳳翼,我們這樣武藝不好的跟著也是累贅,還是在後麵陪著龐克好些,就不用跟著你在前麵開路了吧?”
“啪”地一聲勃雷一巴掌拍在阿爾文的後腦勺上,打的阿爾文“哎喲!”一聲,勃雷狠笑地道:“哪有貼身親衛不護在長官身邊的,這種要求也說得出口。”
張鳳翼忍住笑道:“阿爾文,說起來憑咱們的關係這個要求也不算過份——”
阿爾文捂著後腦勺驚喜地蹦起來道:“你答應了!我就說還是鳳翼老弟最講義氣,升了官也沒忘了舊兄弟。”
張鳳翼話音一轉又道:“答應你是沒問題,不過我卻納悶本來很聰明的人怎麼一遇到大事就愚了。你說是我和勃雷聯手武藝好些呢?還是龐克武藝好些?”
阿爾文愣道:“當然是你和勃雷將軍了,龐克差多了。”
張鳳翼目光閃動著笑意,智珠在握地道:“敵人是騎兵,我們是步兵,我們在隊首被擊潰,你以為在隊尾就逃得掉嗎?跟著誰更穩妥些?你可要想好噢?”
阿爾文瞪著多特,多特瞪著阿爾文,兩個人大眼瞪小眼,拿不定主意。半晌,阿爾文一咬牙,突然拍著胸脯激昂地道:“鳳翼,我們決定了,既然做了你的親兵,當然要隨護在你身邊,替你抵擋槍矢。”
勃雷失聲道:“要你們抵擋槍矢?那一仗下來得死多少回啊。”
張鳳翼仿佛沒聽到勃雷的話,上前一把握住阿爾文的手,又一把拉過多特,飽含感情地道:“果然是同生共死的好兄弟呀,我就知道你們倆是不會拋下我不管的。”
多特嗬嗬地笑著,感到臉皮熱辣辣地有些發燙,阿爾文卻大言不慚地反握張鳳翼道:“別這樣,你是老弟嘛!我們做哥哥的當然要挺身而出護著小弟。”
勃雷不忍再看,扭頭對宮策道:“好惡心、我看不下去了。”
宮策在旁微笑著道:“好了,算時辰阿瑟與迪恩兩支部隊已經迂回到伏擊地了。咱們也快出發吧。”
張鳳翼來到隊伍前麵,笑容從臉上斂去,他肅容沉聲道:“全體整隊,開拔!”盤坐休息的士兵們紛紛起立,隨著各百人隊隊長低沉的口令聲,一條條長隊靜悄悄地躍過嶺峰,沒入漆黑的夜色。後麵的列隊待發的士兵們望著嶺峰上一個個持槍荷矛的身影閃過,都不禁握緊了手中的武器。
夜色如墨,風仿佛更急了。
每晚臨睡前在宿營地巡回一遍檢查布崗與牲畜欄蓄情況,是艾薩克多年保持的習慣,這件事從艾薩克二十三歲當上塔赫勒喀部族的酋長起,三十多年來日日如此,這件事幾乎已成為他生命的本能。經驗告訴他,越是像今天這樣的惡劣氣候,哨兵們越容易懈殆。他手裏拎著盞風燈,在營區各處仔細巡查各處哨位和馬欄,確信一切都沒有紕漏後,才回到了自己的帥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