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鳳翼長眉一軒,兩目炯炯地沉聲道:“有多少人?是作戰部隊還是輜重部隊?”帳內躺著休息的士兵也都了坐起來,大家緊張地盯著龐克。
龐克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喘著粗氣道:“清一色的全是鐵甲騎兵,山嶺那邊白花花的都成了帳篷,怕不有好幾萬人。”
阿爾文衝著張鳳翼叫道:“我的天哪,鐵甲騎兵!老大,我看咱們還是待在這兒吃炒麵的好,別到外麵瞎闖了,外麵風大小心刮得骨頭都找不回來。”
沒有人理阿爾文,帳內每個人的心都沉重起來,大家都明白等待他們將是慘烈的血戰。
張鳳翼長身而起,撣了撣了身上的灰砂,澹定地道:“走吧,咱們一起向長官報告去。”
嶺峰上斡烈、迪恩、阿瑟與張鳳翼和負責警戒的斐迪南小心地伏在一塊巨石後麵觀察著嶺下的營盤。早晨還是綠毯一樣連天的茂草,此時如雨後蘑菇般支起了朵朵白色的軍帳,帳篷間士兵們蟻群一樣密密麻麻,熙來攘往,有搬運器械的、有飲馬的,有做飯的……不時傳出戰馬的嘶鳴,嘈雜忙亂、熱鬧非凡。
斡烈緩緩退回到石頭後麵,阿瑟幾個也跟著撤下來,峰嶺上隻留下了斐迪南和他的哨兵們。幾個人麵麵相覷,誰都沒有說話。
良久,阿瑟開口道:“要是後麵的白鷗師團也在就好了,這樣說不定還有些把握。”斡烈也長出一口氣說:“是呀,本來隻準備獵些‘羚羊’的,誰知卻等來了一群獅子。”氣氛有些壓抑,半晌,迪恩咬牙道:“那也不能眼睜睜放過他們,好不容易才找到了‘獵物’,怎能輕易罷手,別說是群獅子,就是一群大象我們也要吞下。”
阿瑟皺眉道:“山那邊有三四萬精銳的騎兵,我們隻有二萬多輕甲步兵,想吞就‘吞’得下嗎?既然這裏是個咽喉要道,一定還有機會的,我們要量力而行,不能蠻幹。”
迪恩反詰道:“作戰以捕捉戰機為首要,機會稍縱即逝,我們隻有十幾天時間,如以後再也沒有羅刹部隊經過呢?”
阿瑟沉聲道:“任你百戰百勝,隻要一次失敗,就可能全軍盡沒。若無取勝把握,眼前的形勢是機會還是惡夢都說不定呢?”
迪恩握拳揮手道:“狹路相逢勇者勝,你說的全是借口!騎兵不敢打,人多不敢打,什麼敵人會由著你挑肥減瘦?”說完轉臉對張鳳翼道:“小子,主意是你出的,你怎麼說?”
張鳳翼凝視著斡烈道:“雖說以後未必會沒有機會,不過這麼大一股敵人白白放掉實在可惜,冒點險也是值得的。看樣子這風夜裏是不會停了,今夜月黑風高,敵人又毫無防備,正是實施圍殲的好機會。鐵甲騎兵固然厲害,如果我們行動夠快,完全可以打它個措手不及的。”說到這裏他頓了頓又道:“當然,這樣做風險很大,一個弄不好會反噬了自己,還是阿瑟大人說的比較穩妥。戰與不戰都有道理,要不要賭這一把還是由師團長大人來拿主意吧。”
迪恩氣道:“你這滑頭小子,戰與不戰都有道理,你這不等於沒說嗎?”
嗖嗖的山風吹的大家衣裳獵獵飛舞,三個人六雙眼睛期待地緊盯著斡烈。
斡烈師團長坐在一塊山石上,沒有理會眾人的爭執,他一手按著腰刀,一手托著下巴思忖著。好半晌,猛然拍膝振甲而起,絕然地揮手道:“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咱們賭這一把,今夜發動突襲,無論付出任何代價,務要全殲當前之敵!”
迪恩興奮地擊掌道:“嘿!不愧是大哥。這次出戰派我部為先鋒吧。”
阿瑟抱拳拱手道:“既然大哥已做決定,小弟衷心聽候大哥調派。咱們既然要打,就得拿出破釜沉舟的決心與敵人死戰到底,如果我們失敗了,步兵是絕逃不過羅刹騎兵的追擊的。”
張鳳翼也抱拳行禮道:“師團長大人,這一戰的關鍵是不能讓敵人有機會騎到馬上,所以敵人越晚發覺對我軍行動就越有利。我部千人隊都是戎守袤遠的老兵,作戰經驗豐富,請大人派我部作為先頭部隊進入,掃清敵營外圍哨兵。屬下保證我軍衝入敵營之前,絕不使敵軍有絲毫察覺。”
斡烈頷首道:“鳳翼答應過我的,要站在師團陣列的最先端,這個最重要的任務就交與你,大軍攻入敵營之時敵人是赤身光腳倉皇應戰,還是縱馬揮刀蜂擁而出就全看你的表現了,若完不成任務我也不用罰你,敵人人多勢重,裝備精良,這裏就是我們十一師團二萬六千名官兵的殉國之地了。”
張鳳翼單膝跪地悍然道:“請師團長大人放心,屬下一定做到萬無一失,絕不讓一個哨兵發出警報。”
斡烈欣慰地扶起他道:“鳳翼,將你由小卒提拔為千夫長是我此生所做過的最得意的幾件事之一,看到你我就看到了十一師團的未來。”
張鳳翼抬頭動情地道:“師團長大人——”,旁邊迪恩與阿瑟也都滿含讚譽地看著他。
斡烈了然地擺擺手,又恢複到那威嚴莊重的神態,沉吟地說:“還有一個問題,如果敵人要突圍,會向那個方向跑,是向北回到來路呢?還是向東南逃往捕魚海子?”
張鳳翼篤定地道:“一定是捕魚海子,向北要走好多天,還是捕魚海子比較近。”
斡烈對著迪恩與阿瑟道:“那麼就阿瑟負責東南與西南,在東南麵捕魚海子方向安排攔截伏兵,阿瑟,你部圍營後以守為主,不要讓潰兵漏過防線逃竄。我與迪恩部從西北與東北衝殺,將敵軍擊潰後向南趕。鳳翼得手後也加入我部,派你的斐迪南騎兵隊去支援阿瑟,騎兵對追擊潰兵比較有利。”說完後對三個人道:“你們看還有什麼要補充的沒有?”
三個人齊聲道:“沒有了。”
斡烈道:“那好,如此就定在今夜二更發動突襲。”
月夜,風更急了,狂風打著呼哨從沙漠中刮來。天空中大塊奇形怪狀的黑雲在天風的摧動下飛速掠過,圓月被罩上了一層白蒙蒙的風暈,蒼白如死的月亮在雲翳間掙紮著,時隱時顯,絲毫無法給大地帶來光亮,地麵上仿佛更黑了,對麵軍營中所有的火炬都無法點燃,隻有幾盞氣死風燈散著昏黃的微光在風中搖擺。人們都早早的鑽入帳中,大營中一片寂靜,隻聽到嗖嗖的風聲呼嘯與各色旗幟獵獵的展動聲。
山嶺那邊是寂靜的睡夢中的大營,山嶺這邊,靜靜地肅立著的士兵們布滿了整個山坡,暗夜中依稀閃動著矛尖的寒光。部隊以百人隊為單位列隊在山坡上待命,從嶺峰上看去,山坡上黑壓壓地仿佛爬滿了黑色甲蟲,沒有人說話,好多士兵都是頭一次上陣,空氣中彌漫著一種讓人喘不過氣來的緊張。相比之下張鳳翼的千人隊有種習以為常的輕鬆與鎮定,他們位於最靠近嶺峰的地方,士兵們沒站立著,而是列隊盤坐著等待,隊首勃雷與宮策正在等張鳳翼從翰烈處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