穗宜不是臨安本地人。
家鄉鬧饑荒,她跟著祖母流落到這裏。
靠養蠶為生,做點手帕或者小玩意兒,賺錢。
再多的,她也做不到。
孤寡老人和一個毛還沒有長齊的丫頭,到哪裏都要被人欺負。
所以,她們活得很艱難。
提著菜籃子,回到低矮的茅草屋。
穗宜聽到隔壁鄰居們正在討論新來的官老爺。
“人家可是京城來的,大官!”
“我聽說,官老爺的爹也是官老爺,還是更大的官老爺。”
“瞧瞧我家那個沒出息的,而立之年了,也找不到生活幹。”
“我和你們講,官老爺老頭不小,是王爺!”
“可不許瞎說,這話是要砍頭的!”
“咱們幾個人,我能瞎說嗎?我家老漢說的!”
李穗宜不關心這些,拿著鐵盆,打水淘菜。
臨安的水患暫時抑製住了,京城的糧草緩解了燃眉之急。
談完公事,安道合準備說些私事,宋璟開口打斷他。
“剛才門口的小姑娘,認識嗎?”
安道合愣住,剛才瞟了一眼,“李穗宜,和她祖母逃荒來的,孤兒寡母,挺可憐。”
宋璟聞言,微微蹙眉。
安道合以為他看上了,臉上神色為難。
“小姑娘家今年剛滿十四歲,長得是瘦小了些。”
宋璟沒有說話。
安道合看他似乎並沒有多感興趣,便不經意岔開話題。
“宋大人,咱們接著剛才講到的地方?”
“嗯。”
宋璟點頭,似乎剛才隻是一個隨意的話題。
“祖母,洗手吃飯吧。”
李穗宜把桌子擺在院子裏麵。
一盤窩窩頭。
一碟鹹菜。
還有一碗青菜炒肉丁。
黎書禾八十六歲。
走路顫顫巍巍。
滿頭銀發,牙也沒剩幾顆。
但小老太太精神頭好。
坐在凳子上,“我把蠶絲都裹好了。”
李穗宜點頭,“祖母,昨天的帕子都賣出去了,足夠咱們下個月的吃食。”
黎書禾除了裹蠶絲,就是喜歡到門口大石頭跟前曬太陽。
她會做飯,但沒力氣,人老了,連燒柴火都做不到。
穗宜八歲的時候,就跟在祖母身後,自己燒柴火。
個子太矮,夠不到灶台,就踩在凳子上麵做飯。
拿不動鐵錘砍柴,就隻能背著竹簍,撿樹枝燒火。
如今也算是練就一身做飯技能。
茅草屋不防水,下雨天總是漏水。
晚上冷得厲害,穗宜就裹緊舊棉被,蜷縮成一團。
她現在織帕子可努力了,拿到街上賣,回來的時候就可以看到官老爺了。
今天官老爺照舊在衙門。
可來了另外一個官老爺。
這個官老爺是很好看。
是李穗宜見過的第二個好看的男人。
她背著菜簍子,臉上灰撲撲的。
趴在窗戶跟前,往裏麵看。
看得不是很清楚,她踮著腳,想看得更清楚一些。
她第一次見到男人笑。
他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嘴角勾起,不知道在說什麼。
就連那雙眼睛,也像是會說話一樣。
李穗宜趴在窗戶上,雙手托著下巴。
看著他這樣笑,也跟著不由自主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