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病劫(1 / 1)

高虎見不愁臉色蠟黃,問道:“陳兄弟,你怎麼了?”

高大娘把不愁攙回凳子上坐下,一試他額頭,竟然一片滾燙。高大娘失聲道:“哎呀,這孩子在發熱,小虎,去打盆熱水來,讓他擦一把臉。”

高虎應諾一聲,轉去屋外打水。不愁強撐著說:“我沒事,少坐一刻就好,大娘不必擔心。”高大娘按住他的肩膀,說道:“你好好坐著,你眼下這個樣子,就算想走,大娘也不讓。”

不多時高虎打來滿滿一盆熱水,高大娘用一條毛巾蘸了水,替不愁抹去滿麵的汗漬塵灰。高虎見他氣色晦暗,精神極差,說道:“想是剛才他出了一身透汗,被風一吹,染上了風寒。娘,該怎麼辦?”

高大娘探探不愁脈搏,隻覺跳動既微且快,也曉得這孩子是染上了急病,片刻耽擱不起,當下說道:“小虎,你馬上去請大夫來,快去!”不愁掙紮著要站起來,一邊說:“大娘,我還有事要辦,我也沒什麼大礙,隻是有點頭暈,走一會便好了。”不料腳下一軟,又坐了下去,大口喘著粗氣。

高大娘搖搖頭,攙扶他站了起來,送他進裏屋休息,一邊說道:“什麼事,都要先把病養好了再說,你若不聽大娘的話,隻怕小命也難保。”高虎說聲:“陳兄弟,你先歇著,我就去請大夫來。”

不愁這時惡心欲嘔,身上沒有一絲氣力,隻得任由高大娘扶著進去躺下。高大娘要替他褪去外衣,不想不愁下意識的一把抓住衣襟,雙眼隻是望著高大娘。高大娘隻當他害羞,笑道:“你這孩子,還怕醜麼?不脫了衣服睡,病哪裏好得了?”

她抽回手時,不小心在不愁胸口一觸,隻覺軟酥酥的,霎時睜大了雙眼,眼裏滿是驚訝之色。她細看不愁,半晌才說:“孩子,你原來…”

不愁雖在急病襲來之時,臉上仍不免泛起一抹紅暈,他低聲道:“大娘,麻煩你了。”高大娘搖搖頭,忍不住念叨起來:“造孽,你家大人怎麼舍得讓你一個人出來受苦,不怕出事麼!”

不愁大病之下,乍驚還羞,再也撐持不住,頭一歪就昏睡過去。高大娘歎口氣,替他除去外衣,蓋上棉被,坐在床榻邊上守著,片刻不敢離開。

不久高虎引了大夫回來。大夫姓許,名喚墨儒,不獨醫術高超,還是個飽學之士。高大娘一見他來,一顆心先就放下了一大半,忙攔住高虎不許進去,令他去打來柴禾,再燒一鍋熱湯來。高虎心中奇怪:怎的娘連一眼也不許我看陳兄弟?

不愁這一病果真不輕,一連在床上躺了五天,起不得床,時而清醒,時而昏迷。這五日中,徐大夫每日下午來看他一次,問幾句話,開一副藥留下。每回大夫的神色都淡淡的,高大娘問起不愁病情,他的回答總是四個字:聽天由命。

高大娘曉得,許大夫醫術通神,輕易不對病人情況做出評價,那是他心裏有數,保管能治好了病人。這時他卻說出這四個字來,可知不愁病情嚴重到了何等地步。再看不愁精神一日差似一日,到了第五日上,已是氣息奄奄,臉現灰白之色。高大娘忍不住拉住大夫,定要他說出個子醜寅卯來。

許墨儒歎了口氣道:“這孩子不知從哪裏來,身子過於柔弱,對於疾病幾乎毫無抵抗力。他所受的其實是普通風寒,但寒氣一路長驅直入,侵入心口,此時已非藥力之所能及。這幾日裏,我用了大燥大熱之物,意圖將寒氣祛除,但這時看來,毫無功用。”高大娘眼裏噙著淚道:“大夫,你說句話,這孩子還有救麼?”

許墨儒搖了搖頭,默不作聲。

這時高虎正好打柴回來,見了問道:“娘,陳兄弟好了麼?”高大娘道:“小虎,你說話小聲些,休要吵到了你陳兄弟。”

頓了一頓,她又說:“…還有,你去準備一口薄棺,我們救不得人,總要讓他有個去處才好。”高虎驚問:“咦,娘說什麼,莫非陳兄弟真要死了?!”高大娘轉過頭去,不忍看他的眼睛。

高虎又轉向許墨儒,問道:“大夫,莫非連你也救不得他?”許墨儒歎道:“天命所屬,但盡人力耳。”

高虎搖搖頭道:“娘,你讓我進去看看陳兄弟。”說著就往裏屋走去。高大娘連忙喝住他,說道:“小虎,你不能進去,休要帶進風去,加重了他病情。”

高虎隻得停下,悶悶不樂,默然片刻說道:“我再打柴去。”提起斧子,走出門去。

他來到山上,掄起斧子一通猛砍,出了一身大汗,這才覺得舒暢些。就四下張望,要找一棵粗大的樹木,好伐來替不愁做一副棺木。向下一看,見山凹裏一株槐樹亭亭如蓋,粗細正好合適。

高虎大步走到樹下,往手心裏吐了口唾沫,掄圓了斧子,正要猛然劈下。突然身後一股腥風襲來,高虎暗叫不好,慌忙回過頭去。

但見一人高的長草叢波浪般隨風翻滾,一頭遍體漆黑的猛虎蹲伏其中,兩隻銅鈴般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自己,散射著幽幽綠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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