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娃他媽,你教花兒做就行了,剛出月,一肚子生三個兒娃子,光喂奶都受不了。啊!”孝先疼愛地道。
“沒事,閑坐著也長不出個啥。你們繼續說。”
“雪蓋麥地厚厚被,娃娃枕著饅頭睡。”老三邊說邊做了兩個形象的動作。
好說好記的大都被兄弟們說了,老大拉在後麵為難了。眾多目光投來,他感到壓力大。終於想起了他跟康爺爺去麥地澆水時聽過的一句:“去冬連降三場雪,今年頓頓拉條子。”
大家聽了有些吃驚,老大說的雖俗氣,可都沒聽過,覺得新鮮。
“老五,你會說嗎?”雙杏試探地問。
“說它是花無人栽,六個花瓣空中開,開,開,媽我說不上了。”
老五不好意思地用小手指摳著嘴唇道。
“媽媽,我也說一個好不好?”花兒也想試試。
“說吧。”雙杏愛撫著花兒的頭鼓勵道。
“盤石顛顛走不遠,雪花飄飄卻不寒。”花兒說完覺得有點恍惚。
“不對!那是磨出來的麵。”老二直吼道。
“好好好,丫頭能說出來就頂好。”雙杏打個圓場,接著說道:“媽也摻和著說一個:落在地上像鹽巴,飄在空中像梨花,不怕天寒和地凍,太陽出來回娘家。”
孩子們聽媽媽說個新謎語,高興得直拍巴掌,眼睛滴溜溜瞅著他們的父親。
終於有人發話了:
“請爹爹也說一個咋樣?”
“好!”孩子們異口同聲地響應。
“白馬無數從天降,蓋得大地白茫茫,白馬從來不吃草,草兒吃它長得旺。”
雙杏和孩子們聽了都覺得新鮮,齊刷刷地鼓掌。
孝先手中的大木盆修理好了。他取來一張熟好的牛皮,放在炕上,說:
“娃他媽,你把四個大娃娃的鞋幫鞋底給劃好印子,趁冬閑,我好給他們做皮鞋。”
雙杏難為情地說:
“五哥,做穿做戴本是女人的事。看把你忙的,叼工夫熟皮子,給他們每人做了皮褂子、皮帽子;洗毛擀氈不說,還給他們每人擀氈筒。現在又要做皮鞋,你讓做女人的臉麵往哪裏放?誰的鞋也沒短缺過。”
“娃他媽,你太累了。男人家一年四季,還有個冬閑的時節;你當媽的,一年四季沒有閑的時節,對吧?生娃娃,做吃做穿。以往咱家九口,光單鞋就得十八雙,還有棉鞋,能摞兩大摞。少不了縫縫補補,夜夜守著燈盞忙針線活兒。丫頭還小,又幫不了多少忙。我會做,憑啥不多做些?我是他們的爹呀。現今又生了老七老八老九,將後做的鞋襪就更多了。再說,光穿布鞋也費,要用多少布呀!地裏跑,灘裏顛,皮鞋就結實多了。更要緊的是,要帶娃娃們學點手藝。老人說:‘藝多不壓人’,‘家有金山銀山,不如手藝在身’。從熟皮子、剮皮子、洗毛擀氈子、掏製盆盆碗碗,我都帶著他們。看一看,幹一幹,日子久了,便學會了。你看那狗娃兄弟,不是我笑話他,從小除了打獵,啥都不學,後來進山受罪了不是?滿山的鬆木,蓋不出個房子來;成垛的皮子,做不出衣裳鞋子來,用生皮子裹腳,常年穿著皮窩子。起初,叫我失驚道怪,心想哪來的怪物,腳印咋那麼大,沒見過;見了麵,我才知道,原來是他穿生皮窩子的腳印。女人娃娃都跟著他受罪,害得康大叔急忙進山去幫忙。你說是不是?你能一肚子生兩個、生三個娃子,我可做不到。我能做的,多做些,有啥傷臉皮的嘛!娃他媽。”孝先出於真摯的疼愛和無微不至的體貼,有感而發地敘說了一大套。
“你總是能幹,總是有理。”女人心悅誠服地放下手中的活計,拿來鞋樣比劃起來。
老大又一次拿來自製的木碗,叫他爹檢驗。
孝先細細檢查一遍後,高興地說:
“老大的木碗好了,第一!”停了下,又說,“去給馬添些草。”
老大穿上皮褂子出門去了。
一會兒,老大回來了,說:
“雪停了,棚院裏有兔子!”
孝先聽了,眼珠一轉,做了個決定,說:
“丫頭,去把那四雙氈筒抱出來。”
花兒應聲進了套屋。套屋自從康大叔走後,兩個大點的男孩子住著,花兒住在明間炕上;現今另續了一間,聞雞起舞的五個男孩子均搬了過去,套屋就成了花兒的閨房。花兒抱出氈筒放在地上,有白的、黑的、黃的、灰的。兄弟幾個自然是按腳大小,穿著起來,氈筒都沒過了膝蓋。孝先又從庫房取來三件白板子新皮褂。這麼一穿戴,四個男孩子立刻高大了許多,雖說才十歲左右,個個都像俊小夥,樂得雙杏直笑,甜甜地對著漢子說:“就你日能,五哥,除了不能生娃。看把他兄弟幾個裝扮的,誰見了不誇咱家的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