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二十二這一天,老大和老三老四老五老六趕著五輛牛車從烏魯木齊賣糧回來,備齊了樣樣年貨,自然是合家歡喜。
夜裏,雙杏起夜,從老大屋簷下經過,隻聽佳納以懇求的口氣說:
“剛上來就下去,叫我咋能懷上娃娃。你看花兒,又要生了,羞死人了。來嘛,再來一次好嗎?”
“睡覺,睡覺,懷不上抱一個吧。”老大懶懶地回道。
佳納無奈,遺憾非常地說:
“你不是真正的男子漢。”
雙杏心裏不禁“咯噔”一下。幾年來,她幾次欲問佳納房事,都沒好意思開口,萬萬沒料到,根子竟在自以為蠻壯實的老大身上。
回到屋裏,她心急火燎地一五一十把實情告訴孝先。
孝先失望地說:
“那咋辦?”
雙杏思慮良久,毅然說:
“我想好了,這次回娘家把老大帶上,好叫郎中看看。”
“也隻好這般,不能耽擱,這可是件大事,跟娶媳婦一樣。再說,老大沉穩,有他陪你去,我放心多了。”
雙杏關切地說:
“可就勞累了你,又抽走一個強勞力。種莊稼蓋房都是苦力活,你要照顧好自個兒,五十歲的人了。”
孝先緊緊摟著女人說:
“沒事,老漢我還壯著哩,趕你回來,有幾個媳婦,就有幾套房子,你信也不信?”
雙杏甜甜蜜蜜地說:
“信,就我漢子日能,啥事情挨上你沒有不能的。”
臘月二十三日,吃早飯時,老七老八老九端著飯碗來到明屋,陪父母吃飯。這是少有的事,孝先兩口子自然覺得蹊蹺。
老八見父親吃罷飯欲下炕出門,才忍不住帶頭發話:“爹,媽這次回口內都帶誰去呀?”
孝先不假思索地回答:
“那還用問,禿子頭上的虱子明擺著嘛,你大哥二哥早就成了家,你三哥四哥五哥六哥都牆頭高的小夥子,也該討媳婦了,自然是帶他們。”
老七聽了好不甘心,總想趁此機會出去闖蕩闖蕩,於是憋足了勁說:
“爹、媽,您二老大發慈悲吧,我也去。”
不待孝先夫婦回話,老八老九也搶著發話:
“我也去!”
“我也要去!”
雙杏忍不住笑罵起來:
“不害臊的,聽說娶婆姨,爭搶起來,臉都不紅。說破了,輪不上你們,能走能跑的都跟你媽去了口裏,誰種莊稼蓋房子?”
老八委屈地申訴說:
“誰搶著娶婆姨來?想出去闖闖還不行!”
老七誠懇地說:
“護持媽媽平平安安,也能見個大世麵。”
老九不以為然地說:
“有大哥二哥哪能誤了農活?我們在家也不是主力,隻配幹幹雜活。”
“胡扯!去那麼多人,得多少花銷?再說,你大哥也要去,有他護持你媽比你等穩妥。”孝先說罷,不容七、八、九再纏再辯,竟自出門去了。
老七老八老九無奈回到廚房,當即散布了這一人人關切的消息。
老大雖低頭吃飯,心裏一陣驚喜。他學武十幾年,一心想到外麵大世界闖一闖。保護媽媽,他以為是神聖的。他排行老大,應當責無旁貸地挑起這副重擔。原以為父母隻叫未成家的兄弟去,為了節省開支,他不好爭取這個機會,叫父母作難。如今出乎意料,點到了他,也好趁此暫時擺脫佳納的糾纏。老大一邊吃飯,一邊默默享受著這意外的喜訊帶來的歡樂,喜不自禁,心花怒放。
佳納則不然,聽了後大出意外,驚愕不已地對七、八、九說:“不是帶兄弟們去說媳婦嗎?帶他幹啥?”
老八見佳納那副驚奇的樣子,故意逗她,似笑非笑想當然地說:
“大嫂,聖人都說:‘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也可娶偏房呀!他是老大嘛!”
佳納不聽猶可,一聽因為她不生孩子要娶偏房,頓時脖頸脹紅,臉上青紫,信以為真,操起舀飯勺子扣了過來,追得老八圍住老大團團轉。老大站在當地,說也不是,擋也不是。礙於老大的情麵,佳納也隻是幹打雷不下雨。嚇得老八在老大身子前後躲躲閃閃。
突然,佳納扔下勺子,一陣風旋進明屋去了。跨進明屋時,她才有所收斂,又氣又急委屈地問:
“媽媽,您要帶老大走口裏?”
雙杏正坐在炕上給冬梅喂奶,見佳納氣色不好,聽聲音也在打顫,好生納悶,便問:
“咋的,你不高興?”
“要給他娶小老婆?”佳納流下了辛酸的淚水。
雙杏大吃一驚,急問:
“誰說的?”
“八兄弟親口對我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