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廷的權力,已經被分攤得很薄了。”太皇太後看了兩一眼,語重心長。“不能再和女官們分享,再繼續分薄下去。有些事,有一就有二,先例一開、後患無窮……唉,雖說也難放下,但情勢如此,也隻有交到們二手上。”
徐循立刻就站了起來,重又跪了下去。
“老娘娘身子不適,請太後娘娘攝政,也是名正言順之事。但妾身——”
她的推辭才剛開了個頭,便被太後打斷了。
“知道國朝上下,都發生著什麼事麼?”她顯得有些疲倦,沒等徐循回答,便又問道,“且不說天下吧,就說京城內,這朝廷內外,最近都有什麼紛爭,又出了什麼亂子?”
徐循隻能啞然以對:她們宮廷女子,一直以來都按照國朝祖訓行事,宮門以外的事,一概不聞、一概不管,要說宮外平民過的日子,她也許還知道一二,但朝廷裏的事,她從何得知?
“也不問,就問吧。”太皇太後又把矛頭對準了太後,“如今瓦剌掌權的是哪個賊酋,知道麼?老可汗病了,諸孫爭位,曉得誰獲勝的幾率大些,誰更是野心勃勃,和國素來敵對?”
太後並未不快,而是露出深思之色,尋思著回道,“媳婦實是不知,不過,此事可詢問大臣們,再同廠衛的口徑相合,兩廂印證,當可了解大概。”
太皇太後微微點了點頭,語氣寬鬆了些,“不錯,還算是有些章法。但再問,三楊之中,知道誰和誰更合得來,誰的門生都有哪些,其哪些事上立場一致,哪些事上利益相悖?這些事,東廠告訴的,未必可就是真的。”
她是暗示東廠也可能和內閣有利益勾連,太後聞言,嬌軀頓時一震,“還不至於到這個地步吧?”
“宦官內侍也是,也要朝中立足。”太皇太後淡淡地道,“不然,當大郎為什麼要特地從南邊調個與世無爭的柳知恩過來?”
她寥寥數語,倒是把章皇帝的意圖粉飾得冠冕堂皇,又是話鋒一轉,“但也不必過苛了,和外官比,內侍終究是可以依靠的。再說,東廠的內侍終究也不多,辦事的多還是錦衣衛裏的,他們要瞞著上峰,上峰就算察覺了九十九次,也有被蒙蔽的那一次。”
畢竟是多年參政的老,隨便幾句話,都夠把太後嚇住,她本來也未對徐循參與政事有什麼特別的反感,現看來,倒更讚同太皇太後的安排。是徐循自己如芒刺背,渾身都不舒服——名正言順,這話也不是說假的。太後、太皇太後之間怎麼鬧都好,她一個妃嬪而已,甚至連親生兒子都沒有,哪來的底氣參與國家政事?這要是被記史書上,完全的奸妃範兒,仿佛把太後都逼到無處落腳似的……雖說到時她都死了,也不必意這個,但這不是冤呢嗎?
這以後的事,且不說了,就說如今吧,太皇太後雖然說得是天花亂墜,但她還是看不出有多少讓她來參讚的必要,“老娘娘,即便如此,可妾身也毫無輔政經驗,兼且學識短淺……倒不如以娘娘為主,六尚為輔——”
太皇太後掃了她一眼,似笑非笑,“也別想太多了,讓也一道幫忙,並非是用來牽製孫氏。”
她語帶深意,“知道,是不會受如此利用的。”
從前因不知徐循秉性,她的確出過不少招數,都是想要捧她和太後相爭,兩形成利益聯盟。不過,徐循被她一說,自己細細想來,自從章皇帝過身以後,太皇太後的確再無類似舉動。——她畢竟也一點不傻,從前沒看透也罷了,如今既然看透了,會調整策略,也不足為奇。
她原本的猜想,被太皇太後一語否定,而且還透得她的擔心有些小家子氣,不過,徐循卻也並不尷尬,太皇太後的前科實是太多了,多到她如此想實太正常,她道,“那就更不解了……就妾身這點腦子,說得過分點,可能連宮裏的韓女史都不如,怎麼就……”
“說不頂事,那倒要問了。”太皇太後似乎早料到徐循有此一問,她嗬嗬一笑。“說說,孫氏的學識才具——也不說內閣三楊、曆代狀元了,隻說司禮監的王瑾、金英吧,孫氏能和他們比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