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茶道三略(3 / 3)

“若那不隻是為了好看,你就給我聽仔細了!我當時說:‘我本想要你們派送人質,可是如此心胸狹窄之事,我怎做得出來?’我是這樣說的,不是索要人質,而是要收養子……你聽漏了我後麵的話,石川數正或許也聽漏了。好了,休要囉嗦!總之,你就說,我想收家康的兒子為養子就是。”

左近似乎才明白了,朝津田隼人點了點頭。“在下還有一事想問大人。”

“莫要吞吞吐吐,有話隻管講。”

“在下擔心德川氏堅信大人向他們提出了索要人質的要求,無論如何,石川的耳朵比我的要小一些啊。”

“哼!”

“若他們斷定就是那樣,正在氣頭上,即使現在我們尋求妥協,他們也不接受,怎生是好?若真如此,我們二人是不是一推三不知,把書函放下便回?”

“左近,若真是那樣,你就坐直了身子。”

“坐直身子?”

“讓石川數正來切你的腹,以證清白!哼!為了謹慎起見,我已在書函裏說到,他們極有可能聽錯了。你當時在場,聽得真真切切的。若隻有數正一人聽錯,無端在我和家康之間挑撥離間,你認為家康能答應嗎?”

“哦……”

“你記著,你的主君羽柴秀吉絕非心胸狹窄之人。若人認為這是我的妥協,你休要回來,告訴他們,要先取下石川的人頭再走。”

“在下還有一事……”

“還有什麼?”

富田左近老實地點點頭,又向津田隼人使了個眼色。“萬一我這樣一說,對方真的把石川殺了,我們真拎著石川的腦袋回來?”

“蠢貨!”

“大人,其實此事遠沒有那麼簡單。他們到底會說出什麼樣的話來,在下不敢臆斷,可無論是人質,還是養子,實質都一樣。所以,他們一旦拒絕,我們當怎麼辦,這些也得考慮清楚才是。”

富田左近這麼一說,津田隼人也點頭讚成,因為二人甚是了解石川數正所處的困境。

秀吉突然大聲斥責道:“混賬!”

“這……”

“你們把我想成什麼人了?盡管在你們看來,羽柴秀吉平易近人,可是在家康眼中,我乃此世上最可懼之人。你們就照我吩咐說便是。家康不敢不應。”

“這……這些我們自然心裏有數。可是,作為使者,一旦遇到意外,若沒有準備,可能有辱使命……我們擔心這些。”

“擔心個屁!”秀吉義大聲斥責,“萬一被拒絕,你們就放聲大笑,說秀吉一直把家康看作是可以傾談之人,沒想到大錯特錯。早知家康是那樣一個傻瓜,還談判什麼?收養子結親戚之類的打算,即使主公同意,你們還不答應呢!這樣說完,你們就踢翻酒席,抬腳走人。明白了吧?”

富田左近微微一笑,回頭看了看津田隼人。“你明白了吧,隼人,就這麼辦。”

“明白了。可是,隼人也有一個疑問,請大人……”

“嗯?好,你說吧。”

“我要問,若人滿口答應,那當如何?若家康當場答應,要我們把他兒子帶走,當如何計較?”

聽津田隼人這麼一說,秀吉臉一沉,扭向一邊。“你拒絕好了。”

“拒絕?”

“你就說,秀吉是要把家康的兒子迎到天下第一城大阪收為養子,而世上又有流言,故要充分準備一下,才能向世人公布。你們隻問一下什麼日子送人,然後推說要作些準備,就可打道回府。”

“那麼,還有一事……”

“囉嗦!又是何事?”

“到時候,我們可否說,讓家康親自送到大阪來?”

秀吉聽了,心頭一沉:津田隼人這問題太陰,一下子就說到了他心坎上。這次他讓一步,把索要人質變為迎接養子,用意就是把家康叫到大阪城來。隻要家康親自來大阪,即使以“送養子”為名,天下大名也會認為實質還是“交人質”,秀吉的權威絲毫不會受損。若盡管秀吉作了讓步,人質成了養子,而家康依然不來大阪,這就和拒絕送人質毫無二致,顏麵盡失的就不是家康,而是秀吉了。

現在,若自己回答“正是”,隼人就會接著問:“對方若是說不送呢?”

“隼人……”秀吉一麵應付,一麵飛快地思量,“依你之見,家康會不會老老實實地親自送來?”他似乎並不自信。

“恐怕……”

“你不明白,你根本不可能明白。其實,家康一定覺得這乃難得的轉機,說不定還對我心存感激呢。不過其家臣定會覺得其中有詐,反對說:‘萬一主公到了大阪,被秀吉扣住了怎麼辦?’因此,當人拒絕時,你就說:‘家康公是否身體患病,不能前去。既然如此,也不可強求。若是病重,待痊愈之後再作計較。總之,我們希望迎送養子的儀式不可太草率。’”

“屬下明白。”

“那好,趕快準備動身。”說著,秀吉義像是記起什麼。“等一下,拿酒來。”

他回頭盯著旁邊的石田三成:“怎樣?此次之事,我夠寬容吧。”

秀吉看著兩個人,開心地笑了起來——又到了施展他最擅長的外交攻勢的時候了。二人到濱鬆傳達完口諭後,對方一定會設宴招待。因此,秀吉突然心血來潮,想把酒宴上閑談的材料也準備一下。“你們可以對家康的家臣們說,家康生來就非凡夫俗子。這是我的真心話。小牧之戰中,家康沒有出一絲紕漏,也沒有表現出任何慌亂的跡象,這非常人生來就具備的。他眼光長遠,戰後沒有隻顧眼前利益,而是放眼天下。若是光秀或勝家諸輩,必會被四國的長曾我部或是相模的北條氏煽動起來,繼續進行無益的征戰。而家康心如磐石,未被小人所蠱,而是著眼天下。我把公子於義丸迎為養子,原因就在於此。於義丸繼承了家康的血脈,再加上我的精心調教,定會成為一代名將。這樣,兩家都不亦悅乎?”說到這裏,秀吉眯起眼睛,發自內心地笑了起來。在三成的吩咐下,侍從們拿來了酒壺。

“我啊……”秀吉一麵為二人倒酒,一麵繼續說起來,“在大阪城培養一個器量超群的孩子,是我最大的目的。明白嗎,二位?”

“這……培養孩子?”

“正是。你們不明白,如令天下已不再是先前的天下了。”

“大人的意思是……”

“此前天下隻需要太平安定。”

“哦。”

“可是,經過我與右府的努力,統一大業再過一兩年就可完成。日後的日本應將目光投向更廣闊的天下。”

津田隼人和富田左近點了點頭。

“這樣一來,便不可再用老辦法處理問題了。無論是人、物、想法,還是武士之道,都一樣。你們明白嗎?隻有六十餘州的日本已經算不了什麼。人並非一朝一夕就能培養出來的。從今日起,我必須培養一個能放眼天下的大器。”

“大人英明……”隼人義看一眼左近,“因此,大人才十分誠懇地想把於義丸公子收為養子?”

“哈哈哈……你好生與家康的家臣們講。不久之後,我就要和秀勝、於義丸一起,建造起小山一樣的大船,駛向大海。現在正在作準備。可是,我出去之時,需要很多人留守。因此,隻要是賢德之士,都會重用,不管他以前是不是我的敵人。你們告訴家康,為了日本,請不斷為我推舉賢能。”

“遵命。”

“好,就喝到這裏,為了早日讓數正安心,你們速速動身吧。”

二人放下酒杯退了出去。由於已經出使過多次,他們二人對秀吉的心思有了更深的了解。秀吉則呆呆地出起神來。

“大人,您怎麼了?”三成一麵讓侍從收拾杯盤,一麵擔心地問道。

“佐吉,我痛恨家康!”秀吉突然道。

“這可不像大人之言啊……”

“即使我把他的親生兒子作為養子召來,他也可能不來大阪向我問安。”

“他若是不來,怎麼辦?”

“他若是不來……”秀吉頓時兩眼充滿殺氣,片刻之後,卻又恢複了笑容,“哈哈哈……不讓他來一趟我誓不罷休!一定要讓他來!可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