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也紛紛抽刀出鞘。風雨愈來愈大,吹打著高高舉過頭頂的白刃。呐喊聲起,島津的人馬在義弘的率領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殺到家康陣前。
本以為西軍幾乎都被追趕到伊吹山方向去了,麵對這股突如其來的洪流,東軍前鋒頓時一分為二,讓出一條道。
酒井和筒井各部竟也一時未弄清來人究竟是敵是友。但凡被打個措手不及,就會陷入混亂。麵對著似惡魔般由北向南突襲而來的人馬,東軍許久未反應過來。當他們終於弄明白乃是島津之軍,已過去多時了。東軍先鋒已經進發到官道以西的寺穀川一線,島津的突襲正是時候。
“是島津的部隊!不是自己人,是島津!”
“島津正殺向主營。”
東軍一旦省悟過來,島津這點人馬怎能與之相抗?事實上,迄今為止,家康的損失微乎其微。
東軍呐喊著向島津部包抄過來,島津軍隊隻好用火槍以作掩護。關原町近在眼前,殊不知,正在此時,一隊強敵早就悄悄掐斷了島津退路——一度進攻到石田所部前、現又退回的井伊直政。直政哈哈大笑:“我早就知道島津這老東西會來這一手。”
“好,那我去幹掉他。”他身邊一個人若無其事道。此人正是家康四子鬆平忠吉。忠吉已在直政的帶領下,在戰場上殺了一個來回,這似乎讓這個不知恐懼為何物的年輕人更加膽大。
“不取下義弘首級,事後一定會挨老爺子責罵。”
“莫要急。島津的長刀隊可都是百裏挑一的硬漢子。”
“哼,我早就知道。”
“先趕到關原南麵再說,莫要驚擾了主陣。”
“然後再發動攻擊?”
“莫要多話。”
關原南有寺穀川與藤川交彙的牧田川,牧田川畔的道路叫牧田道。追趕到牧田道時,無論如何都要對島津下手,井伊直政便是這般設想。
直政寸步不離,鬆平忠吉隻好極不情願地追擊敵人。若是直政不在身邊,隻有他一人,他定不會追擊,而是直接擋住敵人去路,與對方展開血戰。
呐喊聲又響了起來,乃是奉家康之命、正從左翼殺向島津後尾的本多忠勝。
“是忠勝。我們的功勞被忠勝搶去了!”
不隻是因為年輕氣盛,這個與秀忠一母同胞的弟弟,與兄長認真穩重的性情截然相反,他一旦發起怒來,跟家康年輕時一模一樣,這一點與結城秀康倒極為相似。
聽到本多部眾的呐喊,忠吉忽然狠狠抽了坐騎一鞭,眨眼間就殺入了島津陣中。
“嗐!下野守,下野守!”直政與護衛們慌忙追了上去。
看到島津所部直奔家康,被打得措手不及的酒井家次稍稍後退,立去保護家康;西貝墓一帶,筒井定次家老中坊飛騨守父子三人則率領兵眾,擋住了島津去路。
全部東軍幾乎都向伊吹山追去時,福島正則部也被敵人突破了,中坊飛騨守父子則尤為矚目。飛騨守三子三四郎英勇戰死,飛騨守本人也差點命喪黃泉,所幸被及時趕來的井伊、本多兩隊人馬相救。
鬆平忠吉離開了直政,一意孤行向敵陣殺去。他的目標不是別人,正是老將島津義弘。若殺得義弘這般的猛將,不用說諸將,家康也定會對他刮目相看。為了給那些平素裏總愛取笑他的德川嫡係看看,忠吉誓要取下義弘首級。
忠吉追擊的目標乃是一個背後插著島津旗幟的老將。事實上,此人並非義弘,而是長壽院盛淳。忠吉一看到盛淳,就緊追不舍。
“站住!鬆平下野守忠吉在此!”因不諳戰事,忠吉顯得有些粗野。
“哦,鬆平下野守?內府的公子?”
若他默不作聲,那些島津的士兵還隻顧著撤退,但一聽到他便是家康之子,那些垂涎的獵手們豈肯再逃?瞬間便把他包圍了起來。
忠吉二話不說,抬手就斬殺了兩名小兵,他很不願意在他們身上浪費時間。“退下!與爾等何關?島津義弘,哪裏逃!”忠吉剛剛催馬追上去,一個騎馬武士挺槍向他刺來,槍尖從護臂上擦過。
“呔!”忠吉大喝一聲。然而,這不是平時用的竹刀,而是真刀實槍。忠吉覺得右臂有一股被熱鐵灼傷般的疼痛襲來,刀頓時脫手而出。
“鬆井三郎兵衛繼願與鬆平下野大人過招!”
話音剛落,第二槍又刺了過來。對於這頭刀已脫手的年幼豹子,這完全是致命的一擊。
“你來吧。”忠吉張開大手,欲把對方長槍握住。槍尖擦過忠吉左肋,鬆井三郎兵衛整個被忠吉抱在了懷中。二人一起滾落下馬,如同野獸般怒吼著,在濕漉漉的草地上廝打翻滾起來。未久,這頭無比凶狠的豹子被鬆井三郎兵衛死死壓在了身下,三郎兵衛手中的短刀發出黝黑的寒光,向忠吉逼來。
眼看著短刀逼近自己的咽喉,忠吉拚命想把它擋住,但受傷的手臂怎麼也不聽使喚。他抵住敵人胳膊,好讓刀尖離開自己。可是,他越掙紮,身體便越往泥地裏陷,甚至連動彈都很難,內心大憂:我豈能戰死在這種地方?
盡管鬆井三郎兵衛已完全壓住了忠吉,但他愈著急,手就愈滑,短刀怎麼也對不準忠吉的脖子,附近也無人來助。
突然,被壓在身下的忠吉大喊了一聲:“甚右衛門,快幹掉這個家夥!”
正當忠吉絕望之極時,眼前忽然出現了自己人。來人正是傳令使橫田甚右衛門。看到忠吉命危,甚右衛門急忙撲了過來。他剛要去揪鬆井三郎兵衛的頭發,一個聲音卻阻止了他:“甚右衛門,壓在下麵的可是下野大人。休要出手!”甚右衛門忙縮回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