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二特使喜宴乍驚(1 / 3)

破曉時分。

“沙彌”清心透支著體力,強提著潛能,他一鼓作氣地趕到了青陽城外的一個短亭。

黃河流域,地廣人稀,每是十裏一長亭,五裏一短亭。

長江流域,村莊林立星布,因此涼亭的距離也相等地給縮短了,它三裏即造有一個涼亭,而且涼亭巾經年有茶水供應。

金雞已經三唱,鳥雀也在啁啾,可是,那高大、厚重的城門尚緊緊地關閉著未開,至少還得等.上半個時辰才能放人出入。

清心不由停住了腳步,吐吐氣,抹抹汗,精神隨之就鬆弛了下來。

踏二步階,進入亭,他剛剛把屁股放上石凳,將背脊靠上牆壁的時候,眼皮就重得像兩塊鉛往下壓,朝下蓋.有道是“越坐越懶,越吃越饞”,人是閑散不得的!

其實,他哪有工夫閑散?昨天,曾與“洞庭四惡”惡戰廠半日,夜晚又馬不停蹄的急奔直趕,實在是太過勞累,太過疲乏了。

那是常情,那是自然的現象.人是血肉之軀,又不是鐵打金鋼?

可是,清心仍舊不讓瞌睡蟲囂張,他略一振奮,抬頭睜目,伸伸臂,踢踢腿,奈何,肚也提抗議了.“嘰嘰咕咕”地吵了起來。

怎麼辦?

涼“拌”!

這個時候,這種情形還有其他的方法可想麼?說不定—睡下去就給凍僵了。

隻在雪地坐等、等、等,隻有在涼亭忍、忍、忍!

他咽下一口津液.揉揉跟,吐吐氣.幹脆站了起來.信步地踱起了圈。

鳥雀可憐.在仙忮之間飛上飛下.在雪堆之隙啄來啄去.卻找不到任何能充饑的東西。

可是,鳥雀有親,鳥雀有巢.而他呢?他更可憐呀!自幼父母雙亡,幸靠恩師收養教誨,而如今,恩師又遭丁毒害,賴以安身之地獄門也成瓦礫,唉!他喪氣,他悲衰,他也忿恨!

就在這個心情脆弱.智聰蒙頓的時候,隱隱約約之間,清心還是聽到了些許異於尋常的響動。

他略一遲疑,略—思維,周身立即恢複了機能,並且渾身運上了神功.以便迎接那驟來的變故和突擊。

因為.他辨別出這響動是衣袂飄風的聲音,這聲音乃是江湖上的人,武林的人!

風吹衣動,因人而異,一般人行走不快.其聲音柔和輕細,江湖人,尤其是功力上乘的武林人,身行似電,速度若箭,其聲也就似裂帛,一如呼嘯了。

“誰?”清心審慎地、作勢地喝問著。

“本座‘轉輪王’”

果然,亭頂端隨即響起了一個低沉的語聲,接著飛下了一條人影。

這條人影在空山連續地揶動了好幾次,然後像棉絮般地飄落在亭前階石之上。

“啊!雲龍三現……”清心驚心了,他色變地說:“你想怎麼樣?”

“雲龍三現”。正是徐至瑜的絕技。也是徐至瑜的外號。但是,徐至瑜卻是地獄門第十殿的閻羅.而如今,看清心之狀,狀呈戒備,聽清心之語,語意不善,二人之間莫非存有芥蒂?

“不怎麼樣。”徐至瑜—臉慎重,—臉誠懇地說:“本座隻希望‘侍者’能跟我走—趟……”

清心信口地說:“去哪裏?”

“回地獄門。”

“地獄門已經是灰飛煙散,還回去幹什麼?”

“去看看菩薩的佛體…”

清心冷冷地說:“菩薩的佛體安康得很,你不看也罷!”

“是麼?”徐至瑜臉有戚意。

“當然!”清心回答得更毅然。

“本座曾經幾次地逡巡、探尋,怎未發現菩薩的佛駕……”

“本侍者也已將菩薩安請在一個秘密處所了。”

“什麼地方?”

“你以為本侍者會告訴你?”

徐至瑜吐出了一口氣說:“本座隻是放心不下…”

“當然。”清心譏諷地說:“芒刺在背呀!”

菩薩統率直轄地獄門的十殿閻王,這上殿閻上雖然是職位相同,佩功力各有差異,其數第八殿“翻天印”羅於巾、第殿“母金環”姚天送和第十殿“雲龍三現”徐至瑜二人為最高。

而三人之,尤其是徐至瑜,年劭功深,德高望眾。清心對他敬仰十分.平時總是禮儀有加,視同師長,今日卻會一反常態。寧非怪事?

其實—點也不奇怪,事情是這樣的:當厲鬼惡靈們在翻地獄門之時,人人邡為護法而拚命,個個皆在衛道而忘身,雖然,徐至瑜還不像卓小倫那樣喪心病狂,明目張膽的幫同著對方,但是.他卻不聞不問,任由厲鬼肆虐,聽憑惡靈囂張,隻是袖手和一個蒙麵黑衣人站立一旁,這分明也是背叛者之一,主謀者之一嘛!

徐至瑜不由老臉泛白,他須發一陣抖動,然後歎息一聲說:“有人攪翻地獄門,有人圖謀地獄門,本座之所以忍氣吞聲,目的隻想營救老菩薩脫離險境……”

“是嗎?”“沙彌”清心迄不見饒地說:“恐怕是想置菩薩於絕境吧!”

“侍者的誤會深了,本座一時必然解釋不清……”

“不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閣下也不用再解釋了。”

“不管侍者的看法、想法如何?本座隻希望你能帶我去菩薩安身之處……”

“沙彌”清心每每不讓對方將話說完,又斬釘截鐵地說:“辦不到!”

徐至瑜無可奈何,他艱忍地說:“為了菩薩的安危,本座隻有出手了。”

“哼!”清心冷冷地哼了—聲說:“狐狸的尾巴終於露了,這才是你本來麵目。本來心意,盡管出手,本侍者早就豁出去了!”

徐至瑜見多說已屬無效,架勢一開,伸手微探,右掌輕飄飄地拍了出去。

清心蓄力已久,等待已久,今見對方一掌拍來,他略略搖動腰肢。一是閃開來勢,二是乘帆沉馬,然後緊握有拳,身形前衝,挾起風雷,伴著呼嘯,飛錘般地搗向徐至瑜的麵門。

徐至瑜識貨,見了心頭不由微微一驚,立即停步滯身,未敢妄攫對方鋒芒。

但是,他畢竟是武林耆宿,名重江湖,當年沈氏四雄初見而心動,石家莊主從驟聞而氣瀉,頓時改弦易轍,收掌問臂,斜斜地轉朝清心的肩膀拂去。

“沙彌”清心雖不生在陰曹,但卻長在地府,深識十殿閻王的編排和修為,更自知本身的功力,不出奇招,何如束手?是以一上來就兢兢業業,施出了聖憎秘傳,佛門至剛禪學,“金剛神杵”!

一杵無功,再來一杵,左右交替,前伸後縮。

徐至瑜既被人稱為“雲龍三現”,其身法之快,快似閃電,其身形之輕,輕若浮雲,迂回飄逸,一掌疾過一掌。

掌風呼呼,拳形咚咚,衣袂劈拍,步聲頓頓……

清心小心翼翼,也是一拳重過一拳,拳風的範圍廣大,是以護身蔽體.奈何神杵許最耗精力,而他又饑又渴,又勞又累,未幾氣就喘了,汗亦流了。馬下的腳步,似乎也漸漸的不穩了。

可是。他必須要撐下去.熬下去.不為自己,也得為垂危的師尊,也得為正義的地獄門呀!

天終於亮了起來,雖然見不到太陽,但也未見第二度降雪,隻是灰灰的,沉沉的——

“隆隆隆……”

這個時候四邊即及傳來了悶雷般的聲音,清心聽了,心頭不由一喜,精神也為之一振,因為,他知道那定是城門開啟的聲音。

他倒不是想急著進城,乃是城門開了,往來的人多了,對方也應該歇手了。

城門未開難道就沒有行人?

並不見得,當然,由城裏出來的的確沒有,但進城去的可就有了,不隻清心和徐至瑜乃是例,還有零零星星挑蔬菜到城裏去販賣的農夫,背魚簍的漁夫,擔柴草的憔夫。

隻足他們……見有人在大路上毆鬥,在涼亭邊凶殺,為保身家,為顧性命,全都遠遠地避開丁,或者繞道而去了。

果然,徐至瑜原是長者,修養氣度兩所不差,為免得驚世駭俗,他飄然而退了。

“侍者?你不跟本座同回地獄門也行,隻要告沂我菩薩靜養之所就可以了。”

“沙彌”清心長長地舒出了一口氣,然後冷冷地說:“你省省心吧!本侍者不會讓你們再次地傷害到菩薩。”

徐至瑜搖了搖頭,這個他看著長大的小沙彌清心,今日裏竟然對自己成見忒深。其實,也怪不了別人.當時的情形,誰見了準都會心生誤會,清心隻是其一罷了!

不過,為免鑄成更大的過錯,他必須立即趕回地獄門,因為,自己找不到菩薩佛駕.對方也未必能,他要趕回去看守著,監視著,防備那處心積慮的陰謀者再度為害。

“你是去青陽傳汛?”

“不錯!”

“務必囑青陽城隍火速以靈鴿書給二巡行特使……”

“不勞費心!”清心一本常態。一點也不假以顏色。

“那就好,再見了。”徐至瑜喟然歎息了一聲。他還能說些什麼?廢然回身,朝原路而返了。

徐至瑜餓著肚,忍著饑餒回到了地獄門,時間已經是巳牌時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