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薩大概也不嫌棄,不然的話,為什麼要人上香?為什麼要人燒金?還有三牲水果什麼的?
今日裏.大殿上沒有二樣.但範力仁卻異於往日,他無精打采,失魂落魄地坐在廂房一動也不動,任由廟祝來回的忙碌著.任由信士冗久的等候著.
忽然間,本能使然.潛意以發,他感覺到有一個熟悉的影在眼前晃動.在腦飄搖.這必定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的定理。
因為,這幾天他總是想著這個影。
略一振作.微一定神、待他發現眼前的人果然是麥小雲的時候,不禁驚喜地跳了起來,叫了起來。
“啊!特使……”範力仁頓覺失言,他急忙以手掩口,以目朝左右一陣巡視.見無人理會他的行動,注意他的話語,立時尷尬地笑了一下,橫開手臂再次地說:“麥少使裏麵請裏麵請。”
麥小雲也笑笑說:“範老請。”
他口說請,也擺手相讓,但由於對方的堅持,麥小雲隻有領先走了進去。
在客廳裏落了座,奉上茶,範力仁又躬身見禮了:“屬下參見特使。”
麥小雲匆促站起,抬著手臂說:“範老少禮。”
範力仁在一旁坐了下來.他迫不及待地說:“最近太湖鬧得烏煙瘴氣,屬下上報無門,正在廟發愁,幸好特使翩然降臨。”
麥小雲心有所動,他立即接口說:“地獄門事故範老知曉了?”
範力仁臉色一黯說:“知曉了。”
“那太湖可是‘洞庭四惡’在興風作浪?”
“是的,正是他們。”範力仁繼續地說:“‘洞庭四惡’重作馮婦,這次更是變本加厲,召集了昔日部眾,苛虐漁民,為害地方
‘這等惡人,務必除之之!’麥小雲慍然地說;‘範老可知他們巢穴所在?’
‘屬下知道。水寨築在西洞庭山。’
‘那就麻煩了。’麥小雲沉吟一下說:‘西洞庭山島立太湖,欲上非船莫辦。’
‘是的,非船莫辦。’範力仁不知對方‘麻煩’所指.隻有漫口地應了一句。
‘在下生長北國,不諳水性如之奈何?’
範力仁恍然了,他昂然地說:‘屬卜識得!’
‘你的意思是伴我同去?’
範為仁毅然地說:‘是的!’
‘敵眾我寡,我明放暗,範老必須考慮後果……’
‘就仁赴義,我輩本色。’範力仁瞄了麥小雲一眼,然後又笑笑說:‘再說有特使同行.泰山在側,磐石在旁,屬卜又有何所懼?’
麥小雲也笑笑說:‘範老把我捧得太高了。’
範力仁一本正經地說:‘這絕不是屬下有意阿諛,如今在江湖上一提起特使之名,誰不欽敬,誰不景仰?’
‘範老越說越神,我靦腆呢!’
‘特使謙遜了。’範力仁說:‘我們何時出發?’
‘說走就走。’
‘好,屬下這就去準備船隻……’
‘到哪裏去?我也去!’正在這個時候,外麵忽然撞進了一個人來。
這個人‘而立’之年,生得黝黑,生得結實,他雙眼含光,顯然也是武林人。
‘喔!你回來廠。’範力仁一眼瞥見,立即指著麥小雲說:‘光輝,快來參見特使!’
那個叫光輝的人聽了眸光芒一陣閃爍,他凝視麥小雲一會,然後喜上臉龐,納頭就拜了下去!
他霍然起身,右手猛抬,氣流回轉,頓時把對方攔在當地:‘範大哥禮重了。’
這個人十是範力仁的兒範光輝。
範光輝怔住了,這等手法,這等功力,別說是沒有見過,連聽也難得聽到.如今竟然展演在自己眼前,自己身上,他當然要怔住了。
‘光輝!’範力仁咳了一聲道:‘你這次探聽到什麼沒有?’
‘哦!有。’範光輝一定心神,忽然忿憤地說:‘“洞庭四惡”橫征暴斂.予求予取,他叫南澤一帶漁民,每人每大須交紋銀一兩,否則斷櫓撕網,逐出本鄉廣!’
‘好個霸道的強梁,看你還能橫行到幾時?’範力仁也是忿憤地說:‘光輝,你快去準備船隻。’
範光輝愕然地說:‘備船去哪裏廣
“我們父陪特使去西洞庭除掉那些惡賊!”
範光輝欣然地說:“好,孩兒這就去!”
他還沒落座,又轉身走了,連茶水也未喝上一口呢!
一艘-形的蓬船由埠頭邊解纜出發了。
範光輝在船尾搖著擼,範力仁在船首撐著篙,麥小雲則昂然地站立在橫檔擱板之上欣賞著太湖風光。
太湖浩瀚,舳艫千裏,舴艋餘皇,應有盡有,當然,最多的還是那些打魚網蝦的漁船了。
果然,正如麥小雲所說:“敵眾我寡,我明敵暗。”
前一句雙方寡眾懸殊,這乃是不爭的事實,後一句嘛!說得也頗妥切。
因為,他們這一出湖,目標顯著,而“洞庭四惡”的幫眾散布各方,雖然也在太陽底下,但是,無人識得,故屬暗處。
還有,若是漁船出湖,數目繁多,班次頻仍,大都無人注意,無人理會,但蓬船乃列畫舫之類,多為旅客遊湖之用,當然是萬眾矚目,因此早為對方所發覺了。
“種瓜得瓜,種豆得豆。”幸虧麥無銘當年心存慈念,以仁待人.以德報怨,播下了數顆善因,不然的話,麥小雲此行恐怕將將會屍沉湖底.葬身魚腹了。
“難船北馬”其語不欺,範光輝搖櫓的技藝果真是堪稱一絕。
隻見水花輕濺,但卻覺船行似箭,半個時辰不到,他們已經置身在雲水蒼茫了。
莫怪仁者樂水.莫怪雅人深致,此時此地,此情此景,能不塵襟盡滌,能不心曠神怡?
鷗鳥點點,風帆片片.金色的陽光搗碎在碧翠的湖水。
在閃爍,在炫耀,說它們羈脫了,說它們自由了……
禍事來了,難道範光輝買來的船是紙糊的?
這裏“買”字乃是貰的意思——是竹紮的?銀樣蠟槍頭!看起來很風光,很體麵,曾幾何時?前艙在漏水了,後艙也在漏水廠。
而且,船底的洞還大得很,湖水像噴泉般地湧進來了。
麥小雲感到驚奇,範光輝感到迷惘,範力仁乃是在水浸了半輩的老薑,他心地陡地一動,立刻采取了行動。
“光輝.有問題,快下去看看!”
“喔!”一言驚醒夢人,範光輝一點即透,他意會了,搖櫓一擱,隨即縱身而卜。
霎時,隱沒有在湖水之。
這樣一來,大魚出動了,忽見船旁邊形影穿梭,水波翻滾。
範力仁滿臉慎重地說:“特使,有人在下麵做手腳,你且稍,待屬下下去處理。”
“範老小心。”
“屬下曉得。”
又是一條魚在水回遊了。
麥小雲早有顧慮,也正是當時令他遲疑、煩心的緣由。
萬一船隻不保,他有登萍渡水的功力,他有借物使力的本領.可以拍碎槳櫓.逐一地丟擲水麵,依次地點足而行,受此於近傍漁船。
但是,太湖渺茫,一碧萬傾,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喔!這裏應該說是前不著岸,後不著塢,槳櫓有限,木塊一盡,他將如何?
是以,麥小雲仍將全部的希望寄托於範力仁父二人的身上,他對這雙父頗具信心;
不是麼?一盅茶的時間一過,船底的水不再冒了!
再等等。一炷香的時間不到,二位“浪裏白條”,分別地在湖探首吐氣了。
範為仁父雙雙地翻上了船。
略經抹拭,披上了外衣,臉上不禁展露出勝利的微笑,還帶著一股神秘之色!
真是他們父二人的功勞麼?不妨聽聽他們的對話。
麥小雲關切地說:“範老,到底是怎麼回事呢?”他心早就了然,但不得不這樣問。
“不出屬下所臆料,‘洞庭四惡’派出了卜兒個善水的幫眾,在水撬開了船板。”
“多虧二位了……”
“不!”範力仁說;“那是吉人天相,貴人相助,連屬下也分沾特使的光哩!”
這下去麥小雲困惑了。他說:“此話怎講?”
範力仁解釋著說:“屬下跳入湖,見有十幾個團團的圈著光輝扭鬥之,雖經加入了戰圍,分散了對方一半的實力,但還是雙拳抵不過四手,仍非人家敵手。
‘窮則變,變則通,立即改變了戰略,采取遊鬥方式,總算勉強喘出了一口氣,可是,忽見一邊又湧來了七八個人,這下不就更慘了麼?’
‘正欲感歎“我命休矣”的時候,誰知那七八個人的對象乃是“洞庭叫惡”的幫眾而不是我們,如此才殺退了對方,解除了危機。’
‘哦!有這等事麼!’
‘一點不假,特使不見湖水已經不漏了麼?’
‘我看了。’
‘特使不見船隻正在朝前進行麼?’
麥小雲怔了一怔說:‘不錯,船自動地在前進呢!’
‘這就對了,那七八個人乃在水推動著船。’
‘那會是誰?’
範力仁歉然地笑笑,說;‘屬下也是一頭露水。’
‘怎不見他們上來換氣歇力了。’
‘他們換氣了,也歇力了。’
麥小雲疑惑地說;‘我怎麼沒有看見?’
‘凡水性練得出神入化的時候,在水隨時都能歇息,隨時皆能換氣。’
麥小雲有一身過人的技藝.但那是在陸上的,在水就變成酒瓶一隻.半籌莫展了。
是以.他不禁驚奇地說;‘有這麼回事?那這些人不同魚一樣麼?’
範力仁認真地說:‘相差無幾.有時候魚還比不上他們快捷利落呢!’
‘範老也能?’
範力仁生硬地笑笑,說:‘屬下還未到那種境界。’
這種論調,簡直是不可思議,走小雲睿智聰慧,他確難相信,人長肺,魚長腮,連烏龜.連青蝦尚且無法長期地潛伏在水底,人怎麼能?
他疑雲滿腹地說:‘他們真能在水底下呼吸?’
‘那倒不能。’
麥小雲終於得理了,他吐出了一口氣說:‘這就是了,人不呼吸,豈不悶死?’
‘他們呼吸了,隻是像泥潭的魚一樣,身在水內,仰麵露嘴,瞬息又沒,特使沒有注意和發覺罷了!’
麥小雲釋然地說。‘哦!原來如此。’
一經提醒,一經說明,麥小雲凝目而視了。
果然、在船尾不遠處,不時的見有二片嘴唇一開一閉,接著一個漩渦,又失去了蹤跡,旁人個察,以為是魚,真是神於其技啊!
日薄崦嵫,漁唱聲聲。
麥小雲他們的船隻也靠上了西洞庭山的一個埠頭。
上了岸.係好纜,水底下也及時地鑽出了一個身穿緊水衣靠的人來!
那個人臉含淺笑,雙手朝麥小雲一拱說:‘麥少俠,別來無恙!’
麥小雲心怔了一怔,動了一動,他了然了,也立即雙掌當胸說:‘閣下大義,多承相助,尊姓大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