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而這個影像,我想捉住她,但她卻早已消失在歲月深處無處可尋了。人生就是一個捉迷藏的過程,開始一個遊戲,讓自己置身其中,被蒙著雙眼磕磕碰碰,經過一個又一個失落的未果後,最終仍未必尋到哪個躲藏起來的人。就是這樣。其實,我們的靈魂就是那個躲藏起來的人。我們總是與自我的靈魂分置兩處,我們自以為在尋求所謂的理想、未來、人生的抱負。沒有了心靈的觀照而隻剩下了現實與利益的人,心靈是枯槁的,神情是呆滯的,性靈是無趣的。這樣的生活,十年與一年又有何區別?這樣的生活,即使家有萬貫卻一貧如洗。每個人的一舉一動都在為自己的生命價值作證,有怎樣的靈魂,就收獲怎樣的生活。
小:生命是我欲說而無法言說的東西。九月,我的心在生與死、愛與恨、惡與善中被壓迫著。今夜,月光如水,舍棄了外界的幹擾而沉於孤獨時,無意中翻檢到我昔日的靈魂。無論是在泥濘中跋涉還是在蒼天下孤飛,每一份感覺都是屬於自己的。】
九月十一日(星期日)
小:約了今天中午請孩子班主任吃飯。
大:哦,中國特色。今天第八天,鳳凰姐弟上升了一個年級,願他們的心靈在健康環境裏培育長大。還沒分班吧?
小:初中才分班。姐說公司生意淡得很,她和姐夫也尋找過不少客戶,進展不大。她買的那塊爛地,隻能寄希望於今後城市發展所帶來的機遇。就要中秋了,明天和姐去訂月餅發給員工送給客戶。
大:姐太輕率!私自挪用資金一錯;未實證考察地價二錯;急於求財,自私膨脹三錯!這個教訓太昂貴!
大:大節日,操心更要注重身體,燉品不能缺。也願小妻子在人生的一次磨難中,最終摧毀邪惡。你笑了,威嚴了,良知背叛者才會慌亂驚恐。
小:“特別”回來了。帶回消息:金明董方說保留原來意見,還打太極說是沒有辦法是董事會的意思。
大:意料之中。平心靜氣麵對。不生點氣不可能,但生大氣會傷著身子。你已付出太大太多,大智慧總想承擔與分擔多一些,多送去一點溫暖和溫情。
大:養家的“兩個好”男人說話算數。隻是擔心圖書市場效益回報不大。這即是文化人的尷尬。但無論如何不會輕易舉械投降。這也是一生中如此傾盡誠實勞動來回報自己心愛的人。大智慧領略了其中許多的不安樂不踏實,也享受了智性創造的喜悅。
大:尤其這段有著超常的牽掛。今生不再有今生不再重來的牽掛。出發京城前往鳳凰小屋祭奠。平時過去有時反而讓小妻子奔忙,更有一種不安。這次一定一切以你方便為主才好。隻是還一個心願。
九月十二日(星期一)
小:吃過晚飯在花園散步,濕熱的空氣流動著玫瑰薰香,桂花暗香浮動。我與“特別”就像《克萊默夫婦》裏一樣,看著各自的報紙喝著各自的咖啡。心的距離果然是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
大:在與台灣來的作家交流。多穿件衣服,小心著涼。
大:今日交流對話印象:李昂,名嘴一張,尖銳女子;陳若曦,敦厚中顯露鋒芒。陳一生中作了兩次命運重大決定:一次從台灣回到內地,經曆“文革”七年;二是在加美生活十八年後,獨自拋開先生,一人回到台灣而後離異。不知道她是否後悔,是否人生一個正確選擇?她現在信奉基督教,說隻關心環境保護問題。我說人與自然人與生態環境關係是人類生存的母題之一。而對人類的文明與進步,作家還是要脫帽行致敬禮的。
小:繼續昨日的書寫。無處可說,就寫給你帶回鳳凰小屋讀吧。
【小:生命就像一級級的階梯,每個人永遠不會知道,走到哪步便會一腳踏空。生命存在的那麼多的奮鬥與矛盾、痛苦與掙紮,怎會就這樣無影無蹤了呢?
小:忘記傷痛,凝聚前行的力量。我現在要做的,就是你說的那句,好好善待自己,真正地為自己打算。我沒有回頭路,也不能回首。
小:整個婚姻史,甚至整部人類的曆史,男人與女人的較量從來沒有停止過。“特別”,我與你的這場賭局中有沒有贏者?凝視著枝丫繁茂的玫瑰我陷入冥想中。對麵鄰居孩子的哭聲突然響起,心陡然空了一下——哦,海兒,你在哪裏哭泣?
小:當我躺在那裏,看著那一管紅紅的血水從體內抽出,轉身就被倒入水槽瞬間衝刷不見!剝離的痛苦讓我的心停止跳動,無法呼吸,無法動彈!孩子,我的海兒,你是該怨恨的,幾乎每個夜晚,這紅紅的針管都在夢裏晃動。這是我唯一的一次見到你,海兒!海兒,天堂的茉莉花也這樣潔白嗎?你在花叢中會有天真的笑嗎?
小:拿起剪刀,將玫瑰一枝一枝地剪下,黃色、紅色、粉色、紫色、白色……手指刺破了,疼痛的快感讓心得到釋放得以呼吸。是的,疼痛讓我清醒,自我的懲罰能讓靈魂得以喘息,此時,我隻專注於重複著剪下的每一個動作,周圍似乎都沒有了知覺……當最後一朵玫瑰應聲剪下時,才突然發現,滿園的玫瑰,隻剩下了光禿禿的枝丫,仿佛經過一場浩劫,滿目悲愴!
小:我竟然有了滿足感,一種毀滅與報複的力量在胸中積聚、釋放,我甚至開始在笑,光著腳如幽靈般穿梭在大廳、走廊、樓梯、房間。抱起滿地的玫瑰,將屋裏所有的花瓶都插滿,將花瓣撒落在地板上、床上、餐桌上、書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