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8年秋種後,薑彙文動員村民“豐年存下災年糧,省吃儉用準備度災年。”1959年春,村裏在一些溝溝坡坡子上種瓜,在高粱地裏間種豆角,拿出地來多種高產又能吃其蔓和葉的地瓜,村民在房前屋後種瓜種豆。自然災害襲來,村裏早有準備,這年,生賢村每人連分帶自家種的瓜豆,比別的村多260多斤,比別村多分幹地瓜蔓30多斤,加上小麥豐產分得多,提前知道豐年當災年過,家家有餘糧,家家都幫助了其他村的親戚。1960、1961年,村裏雖然糧食艱難,村民仍優越於其他村,沒人餓死、餓病,沒人討飯。
1962年,“調整、鞏固、充實、提高”,孫書璽到生賢村、上王家、下王家、山口村檢討訪問。在生賢村,他問薑彙文:“1958年耬地,我看著你兩個村都是密植播種,怎麼都沒密植?”
“為了不讓你看到耬地真相,村裏白天光耕地,晚上人畜雙忙耬地。你隻看見耕,沒看到耬。45畝“樣板田”,村裏進行了計劃:豁出道東5畝做“對比田”。耬地時過了道就減倉門,怕你看明白,特意在那時間安排文書調你到家來喝酒。”“下王家也這麼樣,你扒麥種的那個地頭是特意安排的。其餘你全被領著轉山溝溝走馬觀花了,那地裏一麻袋一麻袋的麥種都是隻讓你看的。”孫書璽感慨地說:“造孽呀!好的是全縣沒一個村全密植耬地,都是多數地塊正常耬種,如不……”
二人議論大躍進的密植種麥、大煉鋼鐵,批評浮誇、用軍事鬥爭的方式搞經濟。
孫書璽誇薑彙文“高人。”
“什麼高人,‘雞不尿尿’,‘馬不同槽’。祖祖輩輩種地,一畝地打多少糧、耬多少種還不知道?那時候從中央到公社都瘋了似的,這也‘放衛星’、那也‘放衛星’。我們老百姓看透了要有什麼結果,卻不讓我們說話。我不能眼睜睜地領著村民往火坑裏跳吧?隻能耍耍小聰明。”
孫書璽突然想起剛進村時的溺尿,問:“那是不是你的小聰明?”
薑彙文孩子似的大笑起來:“那是文書使得的‘鬼’。我隻交待想辦法讓你在辦公室待到傍黑。他給你在開水裏放了青蛙尿,人喝了青蛙尿就溺尿不止。這是我們當年纏住‘二鬼子’,掩護共產黨的辦法。”
孫書璽又想起了薑彙文爺爺初見時的話,問:“爺爺是不是當時就對大躍進有成見了?”
“是,他說共產黨不像延安時期了,雖然想讓人民快快過上好日子,但理論脫離實際,又聽不進老百姓的話。說動不動就綁人、開鬥爭會(大辯論),不是中庸之道。”
“讓我吃住在你家是不是有‘陰謀’?”
“怕在別人家說漏了耬地真相。”
“你和下王家書記合謀了吧?”
“商議過用什麼招糊弄你。他也是我爺爺的學生,一塊入黨,一塊當的村書記,有事在一起合計。”
“那天開會發言,小隊長和婦女主任說‘搬運’,你向她倆擠眼,對我說‘耍戲法的’,耍‘鬼’了吧?”
“那是其他兩個村的支部書記,把10畝地的穀子搬到1畝地裏,能讓你知道嗎?”
“‘牛豬’‘高米’‘搬運水井’,生賢村的人能說的虱子腚蹦出老虎來。我那時候當真了!”
“誰不愛說實話?不都叫‘你們’逼得?”
“村騙公社,公社騙縣……真是‘知屋漏者在宇下,知政失者在草野。’”“理論聯係實際、密切聯係群眾、批評與自我批評,像木匠割鋸的墨線,一點也不能離……”
二人結為知交。
文化大革命,大山中學的“紅衛兵”揪來“走資本主義道路的當權派孫書璽”,讓生賢村、上王家、下王家、山口村的貧下中農批鬥。批鬥會在生賢村進行。“紅衛兵”說孫書璽當年讓耬百斤種是給貧下中農造窮,是反革命。大冬天讓他脫了鞋襪站在地下,按著他頭“低頭認罪”。此時,薑彙文“靠邊站”,當年的文書是公社貧協副主席,他對“紅衛兵”說:毛主席說“要文鬥不要武鬥。”“不虐待俘虜。”當時種麥全國上下都這樣,孫書璽隻是執行者,62年他到四個村做過檢討。當年,他沒搞‘破鞋’,沒到地主富農家吃飯。按毛主席95%的標準,他算人民內部矛盾,讓他穿著鞋襪站著檢討。開完會,讓他在村“勞動改造”,保護了孫書璽。
農業學大寨,全縣劈山造地種糧。生賢村在丘陵上造地200畝。此時薑彙文又當支書,孫書璽成了農業局長。薑彙文覺得新造的地土薄澆不上水,不宜種糧,找孫書璽商量種果樹。孫書璽反複思索後說:“因地製宜。好!”擔住“反對以糧為綱”的風險,從省裏請專家論證,背著縣委批準生賢村全種上板栗。不久,省裏接到生賢村種果不種糧的舉報,批複縣裏調查處理。縣裏將孫書璽降為副局長,指示生賢村毀果種糧。孫書璽省政府寫報告:“板栗是木本糧食,比糧食耐饑、抗旱,產量高……”又到省裏請專家列舉板栗是糧食,列舉曆史上儲藏板栗度災年的記載。保住了生賢村的板栗。幾年後,200畝板栗被外貿包下,成了生賢村的銀行,其他村一個工日三五毛錢,他村一元多。孫書璽也在1984年被糾正複職。
1989年,一名港商來到生賢村,說生賢村的板栗經化驗營養比其他地方高,他在香港加工板栗麵窩窩頭、麵包供不應求,欲投資60萬美元,與生賢村合資建立“港生金栗食品有限公司”,讓生賢村輻射在土質相同的嶺地發展板栗2萬畝,建立板栗儲藏廠,加工廠,開發板栗食品、保健品。生賢村成了全縣第一個外商合資村,率先富裕。進入新世紀,“港生金栗食品有限公司”上市,村裏每人股份達50多萬元,每年年底按人頭分紅利。村民基本全在公司上班,既有工資,又有紅利。本村中青年,村裏全按崗位需要進行了本科以上學曆培養成為大小經理。村民65歲退休。村委給200畝板栗園立碑,記載它的價值,銘刻孫書璽、薑彙文的功績。
1988年,孫書璽退休,薑彙文讓位給了年輕人。兩人走動親密。孫書璽年年來薑彙文家小住,說喜歡這裏的山水風光,無汙染的蔬菜糧食。說者無心,聽者有意,生賢村開村民大會研究,向孫書璽頒發了“生賢村榮譽村民證書”,蓋了一處平房‘借’給他做“行宮”,“包”給他兩個菜畦讓他種菜。每年給他800斤小麥,200斤玉米,80斤小米。2001年,村裏補助一半錢鼓勵村民蓋二層樓,村委蓋起兩處豪華別墅,一處‘借’給他,一處獎給薑彙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