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陸MSN，宇琦也在。
“怎麼會在網上？”他問我。
“無聊。”
“今天十五夜……中國的中秋節。”
“知道，媽媽不在家。”
“是嗎？到哪裏了？”
“橫濱。”
“我一點也不知道這件事。”他發過一個驚訝的表情。
“嗯。誰也沒告訴。”
“你等著，我馬上過去。”
沒來得及拒絕，他就下線了。其實，我並不是真地想拒絕，那個時候，我特別想有一個人陪，而且腦海中不時會晃動著宇琦的身影，我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隻是覺得，和宇琦在一起，哪怕不說話，隻是靠在一起看月亮也好。但我怕麻煩別人，麻煩宇琦，因為自己而給他帶去麻煩，這不是我想要的。盡管我是一個很能給別人製造麻煩的人。
宇琦過來了。開著他爸爸的車。
我們坐在桌子兩邊。
“出去看月亮嗎？”他問。
我搖搖頭。
“どうしてが（為什麼）。”他換了已經更習慣用的日語。
“今天月圓人不圓，看了也隻會傷心。”我無奈的笑笑。
“不會的，我來了，月亮圓，人也算圓了。”宇琦說話，總是讓人感到無限的柔軟。
“啊……我每年都會看，日本的月亮很特別的，來看看吧！”宇琦鼓勵我。
我顧自搖輪椅到了院子。
宇琦跟了出來。雙手扶著我的肩膀。
“我說的，日本的月亮很特別吧？看了保證不會讓你傷心。不要把事情想得那麼的不美好。”
我笑笑，仰頭看月亮靜靜地掛在天邊，寧靜的散發著淡淡的卻明亮的銀色光芒，給人淡定和倔強的力量，卻那麼靜怡安寧。靜靜地俯視著大地。
“有些事情，不要想象得那麼讓人失望。”
宇琦坐在我旁邊，靜靜地看著月亮。後來，我靠在他的肩膀上，慢慢睡著了。
這晚月圓，人也圓。
4
東京差不多被我們逛遍了。宇琦喜歡每天早上在通往學校的路上站一會兒。我當時是他們學校的旁聽生，我跟他一起到學校。他總是嬉皮笑臉地跟我說，喂，小雅，跟我看球賽去吧？看起來口氣像是在跟我商量，其實是，我坐在輪椅上，他推著我，他要到哪裏是他說了算，我又不會自己推輪椅跑掉，我一直認為我沒有發言權。
我說，要我同意你的話你必須改改你的這種說法，你要說“小雅，陪我看球賽吧。”他就會笑，他笑起來嗬嗬的，看起來特別明朗的樣子，好像全世界的快樂都讓他一人擁有了似的。
有那麼一段時間，我並不喜歡他嗬嗬地笑，因為太淑女，我多次抗議他。
但他說，這樣很明朗，很柔和。
我們都喜歡天空，喜歡抬頭看著天空。但是我不喜歡仰視這個詞，但是，他喜歡，他說，個人總該有值得他為之仰視的東西。
值得，我說，你仰視的不隻是天空吧？我暗有所指。
他看看我，不說話。
我會保持一點耐心陪他看美女，但是通常我是盯著帥哥的。我看到一個很帥的男生後就會叫宇琦，然後他就很生氣（多半是故意的），說，你那麼花癡幹嘛。有我這麼帥的男生在旁邊，你看他們還會覺得帥？真搞不懂你。我就會哭笑不得。
“為什麼總是這個表情？我在你心裏麵就那麼可笑嗎？”宇琦突然認真地問。
我隻當是宇琦又在開玩笑，也故作認真地說：“是啊，隻會嗬嗬傻笑，還色迷迷地喜歡美女，凡事不知道征求我的意見自己亂下結論，等等等等！”宇琦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衝我輕輕笑了一下。隻是，我為什麼覺得，那更像是苦笑呢？
5
有一天，真美紀——一個法語係的女學生來問我說，你跟宇琦是什麼關係？
什麼關係？我重複了一遍。
真美紀鄭重地點點頭。一臉嚴肅。
我和宇琦是什麼關係……我思索著這個問題。
“朋友。”我隻能找出這個詞彙了。
“什麼關係的朋友？”真美紀緊追不放。
“問這個做什麼？”我迷惑地看著真美紀。
“哇，你怎麼可以這麼不關心他的事呢？你不知道嗎？純子要追宇琦哎！”
我愣了一下。
“你真的不知道嗎？”真美紀驚奇地又問。
我怎麼能不知道呢？
宇琦挺拔修長的身材、聰明的頭腦和細膩的心思，是女孩子心目中近乎完美的化身，但因為在學校，宇琦幾乎不和那些女生多說話，所以，女生都認為他很疏遠人，不容易接近。所以，也隻是背後議論，當麵並不對宇琦表示什麼。但也有勇氣十足的女孩子。
純子，一個很漂亮的女生。她在一個學校舞會上公開地表示，自己喜歡宇琦，大有一副倒追的樣子。此後每天都會去找宇琦，理由各種各樣。因為那天的舞會剛好我的一個朋友參加了，她回來後告訴了我純子公布自己喜歡宇琦這件事，我才知道了。
但我並沒有辦法理清思緒和真美紀說這些了，我的心被一種前所未有的銳疼所淹沒。我假裝不在意地一笑，說：“純子很漂亮呢——也很勇敢呢。”真美紀顯然很驚訝，“噢？你真的不在乎這件事情嗎？”
我笑著點點頭。
真美紀表情奇怪地起身走了，到了門口又轉過身告訴我：“你流淚了。”我沒有問宇琦關於這件事的任何問題。假裝不知道一切。我不想問了。我想，宇琦應該有屬於自己的幸福，而那樣的幸福，是我給不了的。我的心再痛，哪怕已經快要窒息，那也隻能由我一個人來默默承受。我很討厭自己。
宇琦依舊每天和我一起上下學，我每天裝作沒心沒肺地笑，依舊和同學講講笑話開開玩笑，隻是，我和宇琦之間都在刻意回避這一件事情，這讓我們之間的氣氛經常出現霎時的尷尬。
我一直想，我對宇琦是一種怎樣的感情？如果我們一直就這樣做最好的朋友，不是也很好嗎？但是每每想到這裏，心總是會不自覺地痛，我終於明白，我是愛宇琦的，這是好朋友這種關係無法擁有的感覺。可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