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必須快樂(1 / 1)

看上去夢南很瘦弱,但絕對精神,尤其是那雙眼睛,不很清澈卻大而明亮。當時她單薄地站在我們約好的地點,臉上掛著笑意,這使我斷定她就是夢南,雖然在這之前我們從來沒有見過麵。

夢南是我相識不久的博友,她的博客小屋溫馨寫意,頗費心思,而我隻是偶爾闖進博客的新人,因為好奇點了“願意擁有博客”那行字,就得到了一個屬於自己的空白博客,我不會把自己的文章放進日誌,不會上傳照片,不會給人留言,甚至不知道給博客換衣裳是怎麼回事。摸索著算是給日誌填進了一些隨筆散文,陸續有博友來“踩”來看來發表意見,同城的夢南是最熱心的。她一邊讚歎、推介我的博文一邊教我如何裝扮素麵朝天的博客,每每見我有點長進就大加鼓勵。我也去她的“小屋”看她的日誌,在我的感覺中,身為公務員的她應該是個快樂的女人。當時她正寫著她在部隊大院裏度過的童年,題目是《大院裏的孩子們》,連載了好幾篇。因為是同時代人,她的文筆又流暢,我覺得挺有趣,也跟帖說些讀後感。一來二去很投緣,幾天不上博說點什麼倒有些不習慣了。

一天晚上,我又走進了夢南的“小屋”,隨手“翻閱”她以前的一篇博客,突然我愣住了:她是個病人,絕症病人,醫生說已經到了晚期!

但這裏所有的空間都籠罩著快樂與溫情,夢南和我們說廣州這座城市的美好、醜陋和變化,說她慈善、年邁的父母親。說即將到來的奧運,說準備成行的旅遊……而在這一切的背後,是疾病的百般折磨,是死神的猙獰恐怖,是對生命的熱愛和不舍,是對離去的懼怕和無奈。

夢南,你怎麼能承受如此的重負,而把快樂帶給別人呢?

不要說網絡上隻有虛擬,我分明感到了一份真實、一股力量、一種友情。

我和另一位同城博友冰冰萌生了約見夢南的想法,我們先是像老友似的通了電話,然後定下見麵的日期,於是我準確地接到了她,我們三人快樂地共進晚餐。

那天晚上夢南笑得最多最開心,她說既然醫生表示再沒有什麼好法子她就幹脆不住院,在家休息了半年,吃點中藥,過幾天和弟弟一起去北海遊玩。最痛苦的日子已經熬過去,她現在不一定能戰勝病魔,但可以選擇快樂,也必須快樂。夢南的快樂自然感染了我們,我們因此找不出任何不快樂的理由。

我和冰冰沒有把夢南當病人看,隻囑她玩得盡興,還約好等她回來再結伴周末去順德。

夢南似乎是盡興了,她帶回了一批見證“盡興”的照片,每一張都是她與海一起歡笑,或是海在她的鏡頭中美麗著。

然而順德去不成了。上天給夢南的時間已經很短很短,她還沒有完全消除旅途的疲憊,病魔便又一次逞凶。最後大半個月她隻能躺在醫院的病床上,什麼都吃不下。我去看她,握著她缺乏溫度的手,她已經無法再去她的博客“小屋”,臉色青黃,說話吃力,唯有眼神還亮。憨厚的丈夫麵色凝重地守護在身邊,她竟然還是笑,笑出了微弱的聲音。我知道她堅定地選擇了“必須快樂”,而且快樂到最後。

夢南走後,她的侄女告訴我,在她已經不能說話的時候,每逢侄女轉告我和冰冰的問候,以及博客上博友的祝福,她都心裏明白,總是努力睜大眼睛,露出會心的微笑……

堅持到了北京奧運開幕的日子,夢南的靈魂卻開始一縷縷飄散。她沒有說告別,她知道大家終會相見。我和冰冰去送她上路,短暫的交往成就了不會改變的友誼。

兩個多月眨眼工夫就過去了。昨天我又去拜訪夢南的博客小屋,讓我心頭一熱的是,小屋裏滿是博友們送的各式各樣的鮮花,一群幾乎天天來看望的博友,和夢南進行天上人間的對望和對話,他們快樂著,並且希望天國的夢南繼續快樂著。

我想:生活著的我們必須快樂。

我告訴夢南:我們真的很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