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城邁著沉重的步子走出辦公室,同事們早已離開,裏麵空蕩蕩的,顯得有些冷清。淩城穿過安靜的走廊,餘暉將他的影子拖得老長,輕輕歎息了一聲,結婚後,他第一次發出這樣有氣無力的歎息。
城市的街燈漸次明亮起來,車燈晃著行人的眼,鳴笛聲刺破空氣。淩城沒有開車,一個人漫無目的的行走在街頭。他不足一米七的個頭,穿一件淺灰色T恤,腳步緩慢,因為渺小,一眨眼就淹沒在穿流的人群中。
他打電話給程之英,電話那端傳來嘈雜的人聲,淩城問道:“你現在有空嗎?”
“我現在正在陪客戶呢,一會打給你。”程之英匆匆掛了電話。
淩城隻好一個人去了酒吧,點了一打雞尾酒,慢慢的喝著。酒吧不算吵,放著時下的流行音樂,男男女女,觥籌交錯,嬉笑言罵。他不太喜歡這樣的環境,也不能喝酒,如果不是實在不想回家,他不願獨自買醉。
十分鍾後,程之英的電話打過來了,他問:“你在哪呢?”
“老地方。”淩城端著酒杯輕輕晃了一圈,簡單的回答。
“我看見你了。”程之英掛了電話,從酒吧門口飛快的跑進來,氣喘籲籲的在淩城身邊坐下,淩城給他倒了杯酒,他一飲而盡。
“我就知道你小子無事不登三寶殿,說吧,有什麼事?”程之英拍著他的肩膀,“我可是自罰三杯才離開客戶,這份恩情你怎麼還得起我?”
淩城依舊沉默著,往酒杯裏加了冰塊,輕輕晃了晃,一口氣悶下了肚,他以前來酒吧從不喝酒,無論誰勸都不買賬,今天反常的行為讓程之英感覺莫名其妙。
“怎麼回事,你說說。”程之英盯著他,眼睛裏全是疑問。
淩城端起酒杯,思索了兩秒鍾又放在吧台上,問:“你覺得顧淩和我像嗎?”
杯裏的冰塊開始融化,冒著細小的白色的氣泡,程之英看著他古怪的眼神,認真的回答:“說實話,的確不像。不過話說回來,十八年前不是已經討論過這個問題了嗎?”
“沒什麼。”盡管程之英作為他異鄉的朋友,在沒確定之前,他不願多透露有關顧淩的事,隻是坐著聊聊,至少能讓他感覺舒服一點。他重新端起酒杯,半口,接著半口,喝掉了杯裏的酒。
調酒師身後是小塊的方格,裏麵整齊的擺放著酒瓶,品類眾多,價格各異,像淩城這樣的身家,隻適合中端消費,窖藏了數十年的美酒,足足花掉他一年的收入。人與人的關係,就在這微妙的差距裏變得複雜起來。
他感覺腦袋沉沉的,酒勁直衝腦門,他是個說話不多的人,就算醉酒也不會胡言亂語。
有人說,酒後吐真言,如果從醉酒人的嘴裏套不出一句話,醉了就睡著了,那麼這個人是極有城府的。淩城總是不笑置之,至少他不是這樣的。
程之英是淩城進入電視台的前輩,他是個不折不扣的技術控,同事們送他一外號叫‘萬能通’。十年前,他帶著一幫兄弟,兢兢業業的做著電視節目,每當夜晚廣場上的大屏幕上,播放著九瀾市最受歡迎的欄目——微故事,他們總覺得心滿意足,再苦再累,拿著微薄的工資,總有不會消磨的激情,那是青春。
隨著娶妻,孩子出生,還房貸車貸,漸漸感覺入不敷出,緊巴巴的日子總是難熬的。程之英最終退出了喜歡的行業,投身婚慶公司,找投資,找人脈,談生意,從一間不足二十平米的小破店,一步一步做起。每天的睡眠時間不足六個小時,紅著眼圈,黑著眼袋,頑強的撐了過來。
那些時日,淩城除了在台裏做節目,也會到程之英的婚慶公司幫忙。如今,蔓蔓青蘿婚慶已經開了五家連鎖,躋身九瀾三大婚慶公司之一。
“說起來,當年結婚的時候還是你的婚慶公司給拍的婚禮。”
“對呀,你說別人都信不過,我親自給你拍給你剪的。”程之英笑著搖搖頭,“最後,還被你給埋怨,當初也是費力不討好。”